區域產業協同的類型與運行方式
——以長三角經濟區產業協同為例

張明之

（南京政治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3）

區域產業協同的類型與運行方式
——以長三角經濟區產業協同為例

張明之

（南京政治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3）

區域產業協同在引導產業要素橫向轉移和縱向轉型，實現以科技創新驅動產業升級、以價值鏈整合產業布局、以整體效應規范產業有序發展的目標上具有重要作用。區域產業協同本質上是各行政區內的產業部門在空間結構、產業鏈分布、產業政策與市場規則等方面形成的同質對接和共融，以企業、科研機構、高校等為載體整合創新資源展開協同創新與協同制造，以共同利益為導向創造整體競爭優勢。從不同視角來審視區域產業協同，在產業的發展環境方面可區分為政策規劃協同、分工布局協同、產能需求協同和產業創新協同；在產業鏈聯結的方式方面，可區分為垂直型產業協同、水平型產業協同和交錯型產業協同；從協同的驅動力角度，可區分為政府主導型產業協同和市場牽引型產業協同。區域產業協同的運行機制包括動力機制、傳導機制、評價機制和保障機制。研究區域產業協同的類型與運行方式對區域經濟一體化深度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產業協同；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戰略；產業鏈

一、區域經濟一體化中的產業協同基礎

協同是系統的各部分之間相互協作，使整個系統形成微個體層次所不存在的新的結構和特征。區域產業協同，是各地方政府在國家有關部門指導下，統一協調和制訂區域共同體產業發展規劃，引導產業橫向轉移和縱向轉型，實現以科技創新驅動產業升級、以價值鏈整合產業布局、以整體效應規范產業有序發展的良性格局。區域產業協同本質上是各行政區內的產業部門在空間結構、產業鏈分布、產業政策與市場規則等方面形成的同質對接和共融。區域內各行政區內可以通過正確地制定和有效地實施產業協作、獲取可發展的共同利益戰略來創造競爭優勢。

產業協同與產業競合存在著重要的區別。產業競合通常是同一產業門類、相近產業門類之間存在的既競爭又合作的狀態，這是以該產業領域中的企業以原子式的方式自發參與的，企業的經濟效益成為唯一的動力，與區域產業規劃并無關聯，重企業個體效益，輕社會資源的整體利用效率。當前我國普遍存在的高端產能不足和低端產能過剩狀況與自發的產業競合有一定的關系。而區域產業協同注重目標導向和整體效應，既注重產業門類之間的資源優化，也注重產業內部的發展秩序；既注重區域空間的產能布局，又注重產業在價值鏈上的銜接。

產業協同是推進區域一體化的重要手段。無論是歐洲區域一體化進程中的產業部門聯合（如歐洲煤鋼共同體），還是跨國治理中的部門協調機構的建立（如歐洲萊茵河國際保護委員會），或者是國內的珠三角一體化和京津冀一體化中的產能調整，均涉及產業要素的流動與產業結構的變動①。并且，產業協同既表現為區域各行政區內部的產業結構要素的協調，也表現為各行政區之間圍繞深度一體化目標而產生的產業結構要素的協同，還表現在產業轉型與升級進程中產能轉移的協同。

產業協同演化邏輯，通常遵循著從市場需求變化，到企業對這種變化的識別，到相應的產能結構的調整，再到企業（科研院所）之間依據某種規則的協同的制度安排與組織設計，最終形成對企業協同行為的正向激勵的過程。對于長三角經濟區而言，產業協同具有天然的便利條件。第一，文化上的共通有助于產業協同的展開。亨廷頓言，“經濟合作的根源在于文化的共性”②。長三角地區自古“接土鄰境，壤交通屬，習俗同，語言通”（《呂氏春秋·知他篇》），文化傳承同源，經濟聯系緊密，交通通聯便捷，具有區域一體化的堅實基礎。經濟全球化進程中，經濟與文化相互交融、交織，彼此共生、互動，文化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的導向、調適、保障功能越來越重要，成為一個國家或區域綜合競爭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③。這種文化上的共融易產生相互理解和信任，為產業協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對“一帶一路”沿線國進行投資和產能轉移的決策中，對投資地選擇、投資風險防控、投資目標的實施步驟等容易達成共識。第二，平等互利的身份意識與權力結構有助于產業協同的展開。從生產組織方式的角度去考察，人類歷史上的每一次技術革命都推動了生產組織方式的重大變革；生產組織方式的變革較好地適應了每一次技術革命所誕生的核心技術（群）的需要④。而從相應的權力結構來看，不同的生產組織方式實際上對應著權力范式，總體上呈現出金字塔形向扁平化力量結構的轉變，企業的市場自主權有明顯增進。由產業協同產生的商機，能夠由政府部門、行業協會、相關企業所捕捉到并付諸行動，協同會商和決策的過程是開放的、集體的、平等的，主要是為解決那些僅憑政府部門，或僅靠單個企業無法解決的協同問題。沒有實質決策權的參與不是協同那只不過是咨詢或聽證，參與企業能夠基于自身利益平等參與協同過程并選擇合適的協同模式。這種平等的身份有助于企業就收益分配、資源共享、合理規劃產能，開展實質性的產業鏈協同。對外投資轉移產能，特別是跨境投資，無疑存在著嚴重的不確定性，所面臨的風險更大。例如對“一帶一路”沿線國進行投資和產能轉移，如果能以伙伴的方式抱團投資，安全系數會高很多，而形成抱團的合力，則來自于各方平等互利的身份意識與權力結構。

二、區域產業協同的類型

（一）產業發展環境協同

產業協同是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的重要動力，有關區域產業發展政策、規劃、優惠舉措等均匯聚并作用于產業協同，構成產業發展外部環境。產業發展環境協同大體上有四類。

1.政策規劃協同。長三角經濟區是我國經濟發展的先行地區和產業發展的示范地區，也是各層級、各類別政策規劃的匯聚地區，不可避免地存在著政策規劃的重疊或沖突，從而可能影響資源配置和使用的效率。所以，政策規劃協同對降低交易費用和不確定性，促進人才、資金、技術、知識在產業間的流通和配置，具有相當高的經濟價值。政策規劃協同的重點是產業政策和創新政策之間、財政政策和產業政策之間、主導產業政策和其他產業政策之間、產業政策和區域政策之間、產業政策與出口戰略之間，實現統籌兼顧和有效協同。

2.分工布局協同。專業化分工協作歷來就是提高經濟效率的重要方式，而生產能力的優化布局是政府宏觀統籌與企業市場配置資源相結合的結果，產業分工與產能布局的協同，有助于長三角經濟區內企業建立共生、互惠的關系，在產業鏈上實現從研發、設計、生產、銷售、服務的縱向聯結，或者形成開放式的橫向互補的分工網或產業鏈，例如由政府主導設立的國家級、省級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和工業園區，由市場運行自發形成的產業集聚區和產業群落，形成了較好的產業協同，尤其是現代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的協同，有效地降低了交易成本，提升了二者的運行效率和競爭力。當前“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為長三角經濟區的產業分工布局規劃與調整提供了契機：產能跨越國界意味著產業鏈的延伸，較低成本的生產要素獲取渠道增加，有助于長三角經濟區實現傳統制造業的轉型和升級。

3.產業創新協同。制造業的發展離不開持續的創新，尤其是在第三次工業革命浪潮的沖擊下，創新對經濟發展的貢獻已被置于前所未有的高度。從產業創新協同的角度來看，從國家創新體系到官產研學四重創新螺旋，再到“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實際上產生了知識創新、技術創新、生產組織方式創新、商業模式創新、市場需求創新等諸多復雜的體系創新形式。長三角經濟區是我國經濟創新發展的高地，不僅聚集了數量眾多的創新型高新技術企業、科研水平出眾的高等院校與科研機構、發達的信息源和信息網絡。更重要的是，蘇浙皖三省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上海科創中心的輻射，因而經濟活力始終居于全國前列。隨著信息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區域創新協同出現了新的趨勢，眾包等創新形式為推進本地化創新提供了可能。

4.產能需求協同。在理想狀態下，企業生產能力如果能有效滿足市場需求，就不存在所謂的產能過剩問題了。而市場需要是有層次的，從地區市場到區域市場，再到全國市場、國際市場、全球市場，需求的邊界逐漸擴大，需求的多樣性也隨之增加，這實際上是對企業產能的配置提出了清晰明確的要求，需求越豐富，供給的難度就越大。這也意味著，高效率的企業的產能必然與市場定位相匹配。隨著“一帶一路”戰略的推行，為長三角經濟區的眾多企業產能與需求的協同提供了一個更高、高廣闊的空間。

（二）產業鏈聯結協同

從產業鏈的分布角度來看，產業協同是歸屬于同類產業的企業之間，或者分屬于不同產業的企業之間，因生產環節的分布、生產要素的流動、生產能力的競合、供應鏈的聯結等原因而產生的相互關聯。產業協同也是產業鏈分布的一種重要方式，大體上有三種類型。

1.垂直型產業協同。這是屬于同一產業鏈不同產業層次（環節）的企業基于產品的上下游關系而在一定經濟空間的協同。基于產業鏈融合的垂直型產業協同，強調鏈主企業的控制力、贏利能力和市場規模。由鏈主企業作為生產體系的組織者，在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中普遍存在，生產鏈條往往縱向延伸，消費者面對的常常是一組互補產品組成的系統產品⑤。區域經濟發展戰略下，垂直型產業協同的空間得到有效拓展，立足長三角經濟區，在其他地區或國家展開各種形式的垂直協同，例如由鏈主企業獨家或聯合產業鏈上的其他企業發起新設企業，或吸納域外企業進入產業鏈，構成較為合理的產業體系。

2.水平型產業協同。這是在不同產業鏈中處于相同或相近產業層次（環節）企業基于產品的互補性而形成的空間協同。隨著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產業分工與專業化協作更為精細，整個生產過程被分解為若干個可以聯結的節點，這些可以聯結的節點以模塊的形式存在，以統一的產業標準作為聯結的依據，以價值鏈的增值作為聯結的動力。在水平型產業協同中，保證互補產品之間能夠協調工作的協議（界面、平臺標準）的作用至關重要，這個網絡的標準也成為所有參與者必須接受的準則。當前風行的“溫特制（Wintel）”生產組織方式，無論是縱向一體化產業結構，還是在互補性較強的橫向競合型產業結構中，都是以可組合的模塊化單元為基礎，“以產品標準和商業游戲規則為核心”的。水平型產業協同通常有助于形成具有規模效益的、產業協同水平高的產業聚集區或產業集群。傳統的市場邏輯中，企業在爭奪同一資源如目標市場、供應鏈渠道、生產要素等表現出來的是一種零和博弈。由于水平型產業協同存在著市場競爭關系，趨利性會引起產能的堆積，而競爭的結果導致資源控制的較高程度的集中，一方面是形成大量的市場壟斷行為和壟斷組織，另一方面是大量中小企業陷入生存危機⑥。如果從區域經濟一體化戰略下的產業協同的視角去審視，隨著市場邊界的拓展，企業將面對更強大的競爭對手和更嚴峻的競爭環境，文化同源的長三角經濟區內企業實行突出優勢、產品互補、抱團推進產能轉移，應該是一個較為理想的選擇。

3.交錯型產業協同。這是基于原材料、產品或市場的共同需要或產業分工而形成的空間協同。當前，產品外貿依存度較高的長三角經濟區經濟發展也受到國際經濟低迷的影響，經濟景氣度下降較為顯著。鼓勵企業以市場拓展為紐帶建立戰略伙伴關系，有助于以較低成本打通產業鏈，或者將自身的業務跨界拓展。戰略伙伴關系或產業戰略聯盟是企業應對新的國際競爭環境變化而形成的企業組織特定的結構形式和競爭模式。從理論上來看，跨國公司建立戰略聯盟的出發點可能不同，但都是跨國公司對國際經濟、技術和競爭環境變化的一種戰略反應。近年，發達國家公司間各種形式的戰略聯盟已成為絕大多數公司的主要擴張手段之一，技術合作、服務外包和聯合采購成為近年來的重點領域。對身處我國經濟開放程度最高的長三角經濟區的企業來說，非連續的動態競爭環境和競爭方式的變化，嚴重地沖擊著企業的贏利能力；但在上文所提及的一些制造業門類中的企業，如果放在全國范圍來考量，依然具有明顯的競爭優勢。因此，有效形成合力是區域競爭優勢延伸的重要舉措。當互為對抗和競爭的組織之間，以及產業鏈上下游企業，或者不同產業鏈的關聯企業，在某一方面或某些利益上存在一致或互利互惠時，就具備了合作的基礎。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為組建戰略聯盟或組成某一方面的合作團隊提供了便利⑦。例如，在新興的物聯網市場，產業鏈上下游企業選擇結成戰略聯盟，通過共同制定標準增強競爭力，把握市場話語權。

（三）從驅動力角度來看產業協同類型

政策規劃的調整、市場價格的波動、企業策略行為的改變，都可能緣于競爭環境的變化。企業應對市場競爭關系，從而使市場價格的變動是最為靈敏的，因而對采取什么樣的協同戰略有自身的考量；而面對全球經濟運行的動態變化，產業協同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抓手，因而區域產業規劃等政策規劃也頗為常見。由此，可以從驅動力的角度將產業協同區分為政府主導型產業協同和市場牽引型產業協同兩種類型。

政府主導型產業協同。隨著市場經濟發育日漸成熟和完善，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越來越顯著。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經驗和教訓表明，市場經濟的固有缺陷無法依賴市場自身，市場越是對經濟要素的流動起決定性作用，就越要體現出政策的科學性和政府部門的規劃力和執行力。例如，為應對當下智能制造的浪潮，世界主要國家紛紛制訂出臺相關的政策計劃，日本“創新25戰略”計劃、美國“再工業化”計劃、德國“工業4.0”計劃、英國“高價值制造”戰略、韓國“新增長動力規劃及發展戰略”等。在中國，中央政府出臺產業規劃后，各地方政府也會出臺相應的地方產業規劃來落實，并且，在中央和地方的其他發展規劃也有相應的配套方案。以制造業產業規劃為例，國務院發布《中國制造2025》之后，各地方政府相繼出臺了本地的“行動方案”，國家“十三五”規劃也有專門章節予以配套。此外，還存在著一種很典型的政府主導型產業協同，即政府通過政策、規劃引導企業配置產能方向，聯結戰略伙伴；或者通過搭建各類園區，有傾向性地吸引相關企業入駐，形成集聚式的產業協同。長三角經濟區的產業協同不僅有良好的經濟社會基礎，而且有先進的科技創新中心與較高的產業技術平臺支撐，更有堅實的和可操作性的產業發展規劃為保障，具體有如下類型：

1.多產業部門產業協同。在新技術的推動下，傳統產業邊界漸趨模糊，新行業不斷衍生，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的蓬勃發展，一些裝備制造與消費類企業開啟的制造業服務化，“推動著生產邊界的擴大和市場對產品服務的廣泛需求，使得制造業的生產與生產性服務的界限變得模糊起來，可能需要對先前的制造業與服務業的劃分重新認識。生產上前后接續的上下游產業，也正開始作為不同的生產工序日趨融合為全產業鏈條上的各個生產環節”⑧。從國務院發布《中國制造2025》到各地方政府相繼出臺“行動方案”來看，以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深度融合為抓手，以發展智能制造為戰略重心的現代制造業體系構建的框架與脈絡十分清晰。僅僅以高端裝備制造業為例，《中國制造2025》提出了10個重點領域，大部分成為各省的發展重點。這些重點產業如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高檔數控機床和機器人、航空航天裝備、海洋工程裝備及高技術船舶、先進軌道交通裝備、節能與新能源汽車，都滲透著互聯網引領的產業變革，推動制造業智能化、網絡化發展。在制造業各個環節，都存在著發揮動態比較優勢、形成“分利聯盟”性質的產業協同的基礎。依托網絡空間構建資源獲取、應用與共享的產業協同平臺，對企業參與協同創新、商業模式再造、服務模式革新，以及制造業與制造業關系重塑，發揮著重要的催化作用。基于互聯網的產業協同極大地改變著生產能力布局的傳統結構，在產業轉型升級中提升資源使用效率。

2.多種方式的產業協同。由于信息技術的深度植入，產業鏈基于工業互聯網被分解為若干環節或模塊，按一定的產業技術標準的可替代接口進行連接。由于“互聯網+”成為產業發展新常態，眾多產業領域的生產組織形式將出現顛覆性的變化。以工業企業與互聯網企業的協同為例，雙方在制造的全生命周期都存在協同的可能性，在產業鏈的不同節點，協同的方式也可能不同。

3.產業協同的空間布局。在以信息技術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推動下，機器人、數字制造、3D打印等技術的重大突破正在重構制造業技術體系；基于信息物理系統（Cyber-Physical System，CPS）的智能工廠正在引領制造方式向智能化方向發展；云制造、網絡眾包、異地協同設計、大規模個性化定制、精準供應鏈、電子商務等網絡協同制造模式正在重塑產業價值鏈體系⑨。科學技術的重大突破不僅極大地促進了生產技術在產業鏈的顯著進步，而且促進了生產與服務的商業模式、贏利模式、產業形態的變革。其中，先進制造技術對傳統全球生產體系的作用因國際分工格局的變動而調整，價值鏈在互聯網的作用下重新整合構架，為跨區域的產業協同創造了條件。產業園區是產業協同的空間布局的一種典型模式。產業園區是區域經濟發展、產業調整升級的重要空間聚集形式，各級政府設立產業園區的目標主要是通過這一平臺發揮著優質資源優先配置的功效。無論是高新技術產業還是各類開發區、工業園區，已成為產業集群的重要載體和組成部分。從國內外的經驗來看，產業園區可以產生明顯的創新溢出和外部規模效應，促進產業區域分工和新型產業基地的形成，對提高創新能力和經濟效益都具有實際意義。同時，各類園區也是落實和執行各級政府政策的重要平臺。國家發改委也積極實施功能區戰略，于2015年7月推出產城融合示范區建設，促進產業園區轉型升級和創新發展。長三角經濟區歷來是產業園區發展的高地，體現了布局上的錯落有致，具有良好的協同基礎。迄今14個依托國家級高新區建設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長三角經濟區就有上海張江、蘇南、杭州三個；2015年度百強中國產業園區中，上海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蘇州工業園區為名列第二、三位。長三角企業在展開協同創新、創新成果產業化等領域具有獨特的區位優勢和產業優勢。

4.市場牽引型產業協同。相對于政府主導型產業協同，由市場牽引的產業協同更加靈活多樣。獲取低成本資源、獲取高規格的創新研發成果與產品設計、融入目標產業鏈、產能轉移等協同創新與協同制造都是重要且有效的協同方式。從產業鏈分布方式來看，協同創新與協同制造實際上是一種過程協同。如果把產品生產劃分為實驗階段和大規模生產兩個階段，協同可以為企業提供更多的技術機會，幫助企業能夠以小規模的生產實踐和較低的成本搜尋最佳生產流程；而當企業技術成熟時，規模化生產面臨產能重新布局問題，而此時協同能使企業獲得更多的技術溢出，從而降低生產成本，或者有效融入目標產業鏈。平臺經濟（Platform Economics）對形成市場牽引型產業協同發揮著重要作用。無論是資源型平臺，還是流程型平臺，或者是產品型平臺，都可以構建一個虛擬的或真實的交易場域，促成雙方或多方完成交易，收取恰當的費用或賺取差價。日常所接觸的軟件應用商店、電子商務平臺、金融支付平臺以及云計算服務（PaaS），都是平臺經濟的具體形式，在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之間、產業鏈的各節點之間形成產業協同。長三角經濟區的市場環境高度開放，市場發育較為成熟，市場體系較為完善，這是產生市場牽引型產業協同的基礎。各省級區域均已建成了完備的產業體系，均有較強的產業創新能力。由于新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挑戰異乎尋常，區域產業與升級更加依賴于本地化的創新驅動，而開展多層次大范圍的協同創新是較為理想的選擇。在上海打造“四個中心”的基礎上，國家又賦予上海建設科技創新中心的歷史任務，這給長三角經濟區的協同創新創造了新的機遇，接受上海科技創新中心的科技創新和技術輻射成為企業提升競爭力的重要渠道。

三、區域產業協同的運行機制

（一）產業協同的動力機制

產業協同的動力機制是指能夠有效促成區域內各市場主體參與和融入產業協同的力量的作用方式與機理，既可能是市場主體基于利益前景的主動行為或內生型驅動力；也可能是區域內各地方政府的政策引導、產能轉移與產業布局調整等外部環境變動而引發的外生型驅動力；更多時候是雙重力量作用的結果，例如國家發展戰略與區域產業政策的調整、市場需求的結構與水平的變化、市場競爭壓力的變化等因素，這些因素交織在一起，相互作用，牽引著區域產業協同高效演進。如圖1所示。

圖1 產業協同的運行機制

1.內生型動力。內生型動力主要表現為企業對配置產能和獲取利潤的主動反應力。就其本質而言，內生型動力的形成是企業對系統環境變化的一種應急反饋和主動適應過程。

主體利益最大化是產生動力機制的本源，因而也成為產業協同的根本動力。利益最大化不僅體現在由現實生產能力產生的直接經濟收益上，更體現在由技術變遷、人力資源進步、資源使用效率提升而作用于生產潛力上的間接收益，對參與或融入產業協同的各類主體有顯著的吸引力。

產業技術進步成為內生型驅動力的主要源泉。現代產業體系中，某一產業鏈可以分解為不同的生產環節，在產業標準的規制下，技術的滲透性作用于產品研發、設計、生產、銷售、服務等各個節點上，生產環節與銷售、服務環節高度對接，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服務化發展所帶來的產業融合發展，或者尋求由政府政策和外部環境的支持，有助于區域產業協同模式的生成與調整，例如，“制造企業和流通企業紛紛改造或集成業務流程，按照現代技術理念整合成一個以供應鏈為紐帶的一體化業務流程”，甚至“供應商、經銷商以及客戶之間建立了共生、共存的協同伙伴關系”⑩。

產業協同的內生型動力機制的作用效用既取決于系統外部環境變化的沖擊力，又取決于企業對系統外部環境變化反應的識別能力和靈敏度，更取決于企業的戰略謀劃、技術儲備、資金調動能力等因素。一旦企業捕捉到環境變化對原有經營造成影響，而適時會同科研院所、關聯企業或其他相關企業調整資源的投向，產生協同效應。

2.外生型動力。外生型動力主要表現為企業因政策變化、市場需求變化、產業鏈整合而調整贏利模式的壓力。就其本質而言，外生型動力的形成也是企業對系統環境變化的一種應急反饋，只不過是一種被動適應過程，外界因素通過刺激、誘導、驅動等方式，對協同產生推動作用。一方面，在科技進步的推動下，產品生命周期縮短，對企業創新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創新的成本與難度增加，單個企業往往無力獨自承擔重大的研發活動或商業化開發，因而外部的協同創新資源是企業理想的方式。依托互聯網建立信息交換和共享系統，有助于迎合與應對市場競爭環境的動態變化。

外生型動力既取決于市場競爭壓力強度、政策調整的力度、與企業原有經營方向的偏離程度，也取決于企業的戰略謀劃、技術儲備、資金調動能力等因素。通常，政策的驅動力的導向性和成效更加明顯。例如國務院關于新能源汽車電池出臺了相關政策，企業就有調整自身產能結構的壓力。

隨著全面深化改革的推進，中央政府表現出極強的市場放權、地方分權的執政理念。產業協同的外生型動力主要來自于市場需求的變化對供給的壓力。因此，基于供給側改革的產能轉移與調整、價值鏈重構成為產業協同的重要方向。

綜上，產業協同的動力機制以利益增進和收益共贏目標，以對政策供給和市場需求變化的反應能力為導向，實現企業之間就政策、資源、創新、流程和關系的合作重構。如表1所示。

（二）產業協同的主體選擇機制

主體選擇機制本質上是一種關系協同。區域產業協同運行中，基于利益共享的游戲規則，參與的各方主體通常會根據自身的競爭優劣狀況去尋找合意的伙伴。由于產業協同可以跨產業實現，即使在同一產業中，企業之間或協同主體之間也完全可能存在著信息不對稱，因而協同的主體選擇機制是確保協同成功的關鍵因素。區域協同主體之間就政策、資源、創新、流程和關系的合作重構，對信息的篩選與傳遞要求高，進而更注重信息和創新資源的共享。

表1 產業協同運行中的動力與能力

1.為主體進行雙向或多向選擇合意的協同伙伴創造條件。協同伙伴的選擇，是企業對自身核心能力的評價與業務整合，既可以是建立以項目為平臺的協同關系，也可以是建立以戰略聯盟為模式的協同關系，或可以通過產業協同實現并購。一些發達地區的大型企業在綜合評估擬合作伙伴的業務范圍、市場份額、主要產品和服務的性能與評價后，收縮資源布局領域，將自身并不擅長的非核心業務外包出去尋求協同，全力提升核心業務的市場競爭力。例如，充分利用上海這一全國科創中心以及南京、杭州、合肥等地高校和科研院所密集的研發優勢，以協同的方式獲取新產品研發設計方案和商業化運行方案；充分利用長三角“一帶一路”沿線城市信息暢通、交通便捷、物流發達的優勢，將流通服務交給專業公司完成。

2.明確協同目標，合理配置產能。協同各方就遠期或近期的共同目標會商一致后，應該明確階段性步驟，并根據各自核心能力和產能狀況協調產出。如果企業采用垂直型產業協同方式，與上游的研發設計服務機構/企業或下游的物流服務企業共同確定市場需求，合理安排產能，或者利用“一帶一路”戰略適時轉移產能和附著服務。

3.跟蹤信息，跟進調整資源配置和使用方式。產業協同不僅涉及協同伙伴之間的日常營運活動，而且也需要與政府部門、市場、中介組織保持一定的聯系與溝通。例如區域協同創新中，新產品研發的市場前景、新產品的更新升級周期、新產品的替代方案、制造環節的技術服務、倉儲與物流方案、營銷與售后服務、市場調研與用戶信息反饋等等，需要各方及時溝通調整。

（三）產業協同的保障機制

協同的保障機制本身就是一個復雜的系統，理論上來看，凡是涉及協同展開的政策環境、市場條件、信息渠道等，均需要與各方面保持良好的互動聯系，因而均屬于保障機制的范疇。

產業協同離不開強有力的政策支持；跨行政區的區域產業協同，更是需要政策、區域發展戰略和規劃的協調與支撐，為之提供較理想的外部經濟環境。例如，美國STTR（小企業技術轉移資助計劃）、歐盟IRC（創新驛站）和德國的PRO INNO（中小企業創新能力促進計劃）等，為中小企業之間開展優勢互補的技術合作和創新協同提供了資金支持。近年，國家相繼出臺了多項鼓勵區域產業協同與創新的政策和規劃，例如，2014年中央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升級的指導意見》《依托黃金水道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的指導意見》；2015年《中國制造2025》及各省域的行動方案，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關于進一步促進產業集群發展的指導意見》；2016年國務院批準的《上海系統推進全面創新改革試驗加快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方案》《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等等，從發展戰略、區域規劃、財政稅收、金融、投資貿易、海關、交通運輸等方面為區域產業協同提供了清晰的政策依據。

此外，政府職能的轉變與作用的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高素質人力資源的建設與使用等，亦是產業協同保障機制的重要內容。

（四）產業協同反饋評估機制

區域產業協同是一個復雜、動態的過程，不僅事關協同企業的經濟效益，而且對于地方政府亦有重要的發展價值。因此，建立彈性靈活的信息反饋與客觀務實的評估修正機制迫在眉睫。對區域產業協同的反饋評估，需要從區域產業創新能力、產能布局、產業結構優化狀況等角度構建相應的指標體系，探索建立靜態協同性評價指數和動態協同性評價指數，依托相關機構——社會中介組織為宜——進行評估分析，提出風險警示和可行性建議，為協同主體提供決策依據。

注釋：

①魏后凱、高春亮：《中國區域協調發展態勢與政策調整思路》，《河南社會科學》，2012年第1期。

②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新華出版社1999年版。

③張顥瀚：《區域一體化轉型與融合體制建設研究——以長三角一體化為例》，《南京政治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

④汪亞青、張明之：《第三次工業革命浪潮中的產業競爭優勢轉型研究述評》，《科技進步與對策》，2015年第18期。

⑤張明之，梁洪基：《全球價值鏈重構中的產業控制力——基于世界財富分配權控制方式變遷的視角》，《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5年第1期。

⑥金碚：《世界工業革命的緣起、歷程與趨勢》，《南京政治學院學報》，2015年第1期。

⑦陳永正：《馬克思的生產工具思想及其當代啟示》，《南京政治學院學報》，2015年第5期。

⑧李毅：《制造業在日本經濟復蘇中的角色探討》，《日本學刊》，2015年第3期。

⑨楊海成：《智能制造工程驅動工業創新發展》，《機器人產業》，2016年第5期。

⑩孫金秀：《現代流通業與先進制造業協同機理研究》，《北京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

編輯 凌 瀾

F27

A

1007-905X（2017）04-0079-07

2017-01-10

張明之，男，南京政治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江產業經濟研究院、江蘇華信戰略研究院研究員，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