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

張振華

年過花甲的老李今兒照例搬上藤椅到院子里曬太陽。瞇著眼瞅著那孱弱的日光，挺愜意的，就是身下的藤椅總是“吱吱”地叫，令老李有點不滿。

“要是有一張新藤椅多好啊，躺在上面，吸兩口茶，嘖嘖……”老李又在羨慕了。他這一生都沒有滿意過，總是在羨慕更好的東西，對此他一直振振有詞：有羨慕才有追求，才有動力嘛！

這話真不錯。

在老李還是個背雙肩包、拖兩條鼻涕的小學生時，第一次接觸美術課，知道了那些畫家們可以愜意地窩在家里大筆一揮成就畫作，一出畫冊就有人搶購，名利雙收。老李……哦，是小李的心中就充滿了羨慕，并立志當一名畫家。說做就做，小李在語文課、數學課上畫，在作文本、課本上畫，老師講的東西也不聽。可幾年努力下來，那手“涂鴉”還是“涂鴉”，小李泄氣了，小學也已經完了。

老李回憶時總覺得自己沒有享受童年的樂趣，至少童年生活太單調。

初中時的老李愛上了政治，開始羨慕那些在政壇上呼風喚雨的首腦們，張一下口，伸一下手就可以拯救金融危機，化解災難，太酷！老李幻想著自己是他們，感覺超棒！于是他捧著名人傳記，開口就是“×××說……”“當今國際形勢……”一下課就扎進同學堆里唾液飛濺地“指點江山”，仿佛自己已經是才思敏捷的大人物了。可惜初中不是小學，當老李在羨慕中驚醒時，初中生活已渾渾噩噩度過，老李直接被擠到了忙碌而擁擠的社會舞臺。

似乎教訓還不夠，抑或老李“意志堅定”，當他經人托關系進入一個小公司做推銷員時，豐富的大腦又開始羨慕：嗯，當經理爽啊，整天坐在辦公室吹吹空調上上網。老李于是努力“培養”起自己來：同事對他打招呼，他象征性地點點頭；對于公司新職員，他也像經理一樣去賜教；推銷時，還是放不下架子，讓客戶不滿……仰望天空，腳踏實地，老李還真忽視了什么。

老李喜歡回憶“充滿激情”與“追求”的往事，可今兒他覺得不大對勁，自己羨慕了一輩子，追求了一輩子，可到底尋到了什到么呢？

畫家夢讓他荒廢了小學時光，政治家夢讓他荒廢了初中時光，可自己也沒成畫家和政治家。工作了，成家了，也總在羨慕別人工資高，別人老婆漂亮，自己到頭來還是一成不變，庸庸碌碌直到東隅已逝。

藤椅不搖了，老李猛地站起身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是啊，他羨慕了一輩子別人，從來都沒有想過看清自己的位置，踏踏實實地去努力。

老李活在羨慕的幻想中，丟掉了過去忽視了現在，這樣的人，還有什么未來可言！

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老李低頭看自己布滿皺紋和厚繭的手，突然熱淚盈眶。

特色簡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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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由牛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