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丁山》中的語言與權力

劉彥博

(河南農業職業學院 旅游管理學院， 河南 鄭州 451450)

《諾丁山》中的語言與權力

劉彥博

(河南農業職業學院 旅游管理學院， 河南 鄭州 451450)

《諾丁山》在電影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依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維護觀，分析影片中男女主人公常見的請求等言語行為，探究言語行動者的人際關系管理策略，可以發現：男主人公威廉在與人交往中絕大多數的請求行為屬于強暗示或弱暗示的非常規間接策略，此時受話人的面子威脅最小；女主人公安娜的請求策略多為直接策略或者常規間接策略，表現得較為強勢。二人話語的差別與性格有關，但是與語言相交織的權力因素時時提醒我們性別政治與階級政治無處不在。

《諾丁山》； 語言；權力；請求語

1999年羅杰·米歇爾執導電影《諾丁山》，這是一部愛情喜劇，由休·格蘭特與朱莉婭·羅伯茨主演。該片獲得1999年英國喜劇獎最佳喜劇電影、2000年英國電影金像獎觀眾獎，顯示出觀眾對于這部作品的喜愛。對電影印象式的批評，如“浪漫”“幽默”“感人”和“耐人尋味”，不能代替理性的理論分析。布迪厄在其名著《語言與象征權力》中指出，語言是一門不折不扣的政治經濟學，它涉及生產關系，關乎社會行為。[1]布迪厄認為：“要想走出語言迷宮，我們只有轉向權力場、文化生產場，從中探討語言潛在的權力因素及其象征價值。”[1]

為了傳遞信息，交往離不開話語。話語不僅以言指事，還能以言行事、以言成事。如果以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維護觀[2]對影片中常見的請求等言語行為進行分析，可以發現言語行動者的人際關系管理策略，進而探究電影文本中與語言相交織的權力因素。

一、面子維護觀

面子維護觀來源于對言語禮貌現象的研究。語言哲學家Grice提出了著名的合作原則(cooperative principle)及質、量、關系、方式四準則。[3]此理論可以從一定程度上解釋話語的目的性或者意圖性，但是對話語策略的差異性有所忽略，例如有時話語行動者會有意違背合作原則中的某些準則以產生新的會話含義。為此，Leech提出了禮貌原則[4]，Brown和Levinson則提出了面子理論的禮貌策略。“在他們看來，禮貌就是典型人(model person，MP)為滿足面子需求所采取的各種理性行為。”[5]Brown和Levinson發表了《語用使用的普遍性:禮貌現象》[6]和《禮貌:語用使用中的一些普遍性》[2]兩部著述。在這兩部著述中，Brown和Levinson提出了面子維護觀，其理論假設為: 面子是一種普遍的語言現象，在交際活動中話語行動者總是要為自己爭取公開的自我形象。

“該禮貌觀認為，為了維持交際者的合作與交流，交際雙方都不會實施對對方有威脅的行為從而維護對方的面子。”[7]該禮貌觀的基本概念包括面子(face)、威脅面子的言語行為(face threatening acts,FTA)及禮貌補救策略(redressive strategies )。Brown和Levinson 將面子分為積極面子(positive face)與消極面子(negative face)。積極面子指的是“每個社會成員希望他的愿望受人順從，他的自我形象被人欣賞和贊許”[8]，消極面子指的是“社會成員希望其行動不被人干涉，即具有行動的自由和自主決定的自由”[8]。在言語活動中，上述兩種面子可能會受到威脅，不是說話人的面子受到威脅就是聽話人的面子受到威脅，甚至有時在場的第三者的面子也會受到威脅，這時的言語行為就是威脅面子的言語行為。在交際中為了避免威脅面子的言語行為，人們往往采取各種補救策略，最大限度地維護說話人、受話人甚至是第三者的面子。Brown和Levinson 提出了五種禮貌補救策略，包括不使用補救策略、積極禮貌策略、消極禮貌策略、非公開的施行面子威脅、不施行面子威脅行為。[2]

禮貌補救策略的選擇依據某言語行為對面子威脅的大小。Brown和Levinson 提出了面子威脅程度的公式，即Wx=D(S,H)+P(H,S)+Rx 。[6]在這個公式中，Wx代表的是面子威脅行為的大小，D(S,H)代表的是說話人與聽話人之間的社會距離(social distance)，P(H,S)代表說話人與聽話人之間的相對權勢(relative power)，Rx代表在特定語言文化中言語行為本身所固有的強加級別(ranking of imposition)。

二、請求語中的權力及策略

《諾丁山》中語言雋永，對話豐富，極具藝術魅力，不少語言都體現了英式幽默。如果以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維護觀為理論基礎，使用“估算因素―請求策略―補救策略”模式來觀照《諾丁山》人物對話中出現的“請求”言語行為，解析說話人在不同語境中的請求策略及補救策略，則可以使我們更好地觀察男女主角威廉·薩克及安娜·斯科特言語中的權力因素。

1. 威廉·薩克的請求策略

威廉·薩克在與房客斯帕克的交往中大量使用非常規間接策略。非常規間接策略包括強暗示與溫和暗示兩種，其理解需要雙方共同分享一些背景知識。在電影的開頭，威廉·薩克回到家中，看見屋內凌亂不堪，自行車擋在了家門口，而當日又應由斯帕克值日打掃衛生。這時有此對話：

(1)―Spike! 斯帕克！

―You couldn′t help me with an incredible important decision, could you?嘿，你能幫我作個非常重要的決定嗎？

如果用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威脅行為中的估算因素來分析的話，其威脅面子的程度大小如表1所示。

表1 威廉請求房客打掃衛生的面子威脅估算分析

威廉·薩克呼叫房客斯帕克是對其應該打掃衛生的強暗示，可以看出言語間接、含蓄，對面子的威脅程度不大。一般認為，說話人對自己的請求行為缺乏自信時，往往會選擇間接請求策略或暗示，但是威廉·薩克的請求立即被斯帕克屬于常規間接策略的詢問準備(query preparatory)所打斷，反而對房東的面子構成了較大威脅。

威廉·薩克在諾丁山有一家小型旅游書店，但是生意并不怎么好，利潤全來自廉價促銷并且常有虧損。對話(2)中，小偷魯弗斯偷了一本書，威廉·薩克實施了“請求”言語行為，“請求”魯弗斯把書放回原處。

(2)―Bad news. 很不幸。

―What? 什么？

―We′ve got a security camera in this bit of the shop. 我們店里裝了監視器。

―So? 怎么了？

―So I saw you put that book down your trousers. 所以我看到你把書放進你的褲子。

依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威脅行為中的估算因素來分析，可以得出該請求行為威脅面子的程度大小，如表2所示。

表2 威廉要求小偷歸還書籍的面子威脅估算分析

威廉·薩克要求還書，作為店主來說，這具有明顯的正當性。但是在策略上威廉·薩克并沒有使用精神狀態推論句“把書交出來”，或者施為句“我讓你把書交出來”等直接策略，而是使用了“我們店里裝了監視器”這一非常規間接策略中的溫和暗示，來暗示他的“請求”。直到小偷裝傻充愣，使用強暗示沒有效果時，威廉·薩克對偷竊行為才赤裸裸地公開施行面子威脅，說出“所以我看到你把書放進你的褲子，告訴你，我會叫警察”“很簡單，當我回到柜臺時你把褲子里那本《巴利旅游指南》拿出來，擦干凈放回去或是買下來。回頭見”。

安娜·斯科特的姿態給威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他也意識到，這位優雅的女士正是那位家喻戶曉的好萊塢女影星。威廉沒想到自己會愛上這位明星，在不期而遇之后，幻想能與安娜再會。在對話(3)中，他有機會打通了安娜的電話，“請求”與她會面。

(3)―I don′t know. Perhaps, um, I could drop round for tea later or something. 我不知道，也許我能來你那兒喝茶什么的。

―Right. Right. Great. 好的，好的，好極了。

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威脅行為中的估算因素來分析，可以得出該請求行為威脅面子的程度大小，如表3所示。

表3 威廉請求與影星會面的面子威脅估算分析

在對話(3)中，“我不知道，也許我能來你那兒喝茶什么的”可以算作是一種特殊性的請求，實際上想表達的是“能否與我一見”。但根據Wx=D(S,H)+P(H,S)+Rx的公式，該請求的威脅程度較高，因為畢竟二人還是陌生人關系，并且社會地位相差較大。就請求策略而言，對話(3)體現得是非常規間接策略中的溫和暗示策略，在使用請求策略的同時，威廉還采用了消極禮貌策略來補救，實施請求行為之前使用了支持性話語“我不知道”，試探向安娜發出請求的可能性。中間的插入語“perhaps，um”起到了語氣舒緩、語音停頓的作用，不給人以強加感，又給對方留出同意或否定的余地及思考時間，表明威廉并不想干預安娜的自我決策權力，滿足安娜的消極面子。

2.安娜·斯科特的請求策略

安娜的請求策略表現得更為多樣化。在威廉假冒記者對她采訪時，曾溫和地暗示“今晚一塊約會好么”。

(4)― Are you…busy tonight? 你今晚忙嗎？

―Yes.是的。

―Right.Right.好的，好的。

在面對威廉的弱暗示時，安娜表面上不違背合作原則，但她對“你今晚忙嗎”所要表達的隱含意思是心知肚明的，實際上相當于她直接拒絕了威廉的約會請求。

在與威廉的交往中安娜不少句子都是直接策略的“精神狀態推論”，如生日宴會后二人跳進了一家私人花園，安娜坐在凳子上，對站在一邊的威廉說“come and sit with me”。在二人第二次約會后，安娜“請求”威廉一塊兒回客房。

(5)―Well, look——Do you wanna come up? 那么，你想上去嗎？

―Well, there seems to be…lots of reasons why I shouldn′t, so——這似乎，有太多不方便，所以……

據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威脅行為中的估算因素來分析，可以得出該請求行為威脅面子的程度大小，如表4所示。

表4 安娜請求威廉一塊回客房的面子威脅估算分析

對話(5)屬于準戀人之間的話語，屬于比較特殊的請求，二人相對權勢較大，但是社會距離較小，這也是故事的喜劇性、戲劇性沖突所在。從安娜的請求策略來看，對話(5)體現了常規間接策略的詢問準備(query preparatory)。在實施請求策略之前，安娜還用了“Well, look——”以舒緩語氣、緩解尷尬，也表現出戀愛中的女性細膩、敏感、拘謹的愛情心理體驗。

在二人準戀人的交往中，安娜對威廉的請求話語Wx基本保持了常量，因為其中的D(S,H)、P(H,S)、Rx基本上成為常數，但她的請求策略多為直接策略或者常規間接策略。例如，威廉受邀來到安娜房間，吻了安娜之后，有如下一段話：

(6)―To be able to do that is such a wonderful thing. 能這樣吻你真是太美妙了。

―You′ve got to go.你得離開。

對話(6)中安娜使用了間接策略中的義務陳述(obligation statement)，并沒有使用什么補救策略，也沒有考慮威廉是剛剛上樓的這個事實，更不要說滿足威廉的消極面子需要。

三、結論

“請求語”是含涉權力的因素，因為說話人要通過言語使受話人的行為受到影響，而“影響”就意味著權力。Brown和Levinson指出，請求本質上是威脅面子的行為。[6]根據此論，對男女主角威廉·薩克及安娜·斯科特的請求語分析可以看出：威廉在與人交往中絕大多數的請求行為屬于強暗示或弱暗示的非常規間接策略，此時受話人的面子威脅最小，對受話人的影響最小，這一點在威廉與朋友、房客、小偷、女友的對話中都體現了出來。安娜的話語則多屬于強勢的直接策略或者常規間接策略，這類策略也能體現女性的戀愛心理。

二人請求策略的不同實際上體現了一句真言“你說什么話，你就是什么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威廉是人生的失敗者，妻子棄他而去，書店事業一無所成，但從其話語來看，其幽默、樂觀、真誠的語言體現著其個人修養、社會經驗。經常使用強勢話語的安娜固然有戀愛中的女性心理之特點，但是其較高的社會地位起著支撐作用。威廉與安娜的話語差別是明顯的，身份差距巨大的愛情之旅有著強烈的戲劇性，但與語言相交織的權力因素的介入則時時提醒我們性別政治及階級政治與日常生活的共生共存。

[1]BOURDIEU P. Language and symbolic power[M].Cambra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2]BROWN P，LEVINSON S C.Politeness：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M].Cambra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8.

[3]GRICE H P. Logic and convention[M]//COLE P,MORGAN J.Syntax and semantics. New York:Academic Press,1995:41-58.

[4]LEECH G. 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 Longman, 1983.

[5]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2000：225.

[6]BROWN P，LEVINSON S C.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Politeness phenomena[M].Cambra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7]孫亞.語用和認知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8：149.

[8]何自然，陳新仁.當代語用學[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4：46-49.

Language and Power inNottingHill

LIU Yanbo

(DepartmentofTourismEnglish,HenanVocationalCollegeofAgriculture,Zhengzhou451450,China)

The movie，NottingHill，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history of films. The paper analyzes requests, which is one of the commonly-seen speech acts, based on Brown & Levinson′s "face maintenance theory". The research carries on the analysis to the hero and heroine in the film, and tries to find out their respective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management strategies. The research claims that the hero William mainly uses strong or weak hints in his requests, which belong to unconventional indirect strategy. On the contrary, the heroine′s request applies more direct strategy or conventional indirect strategy, by which the speech act is more powerful. The different choices of request strategies are partly decided by the character, but originate from gender and class politics.

NottingHill；language and power；requests

2016-09-30

劉彥博(1982- )，男，河南通許人，河南農業職業學院旅游管理學院講師，旅游英語教研室主任，河南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文學與文化研究。

J905

A

1674-3318(2017)02-006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