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松+李柏+屈倩清

曹雪芹的《紅樓夢》這部大《石頭記》,是一座豐碑。我要講的是體型細小的石頭,且我總寫不出大文章。
許多人每到一處,常愛買當地土特產。我也買過,上過偽、劣之貨的當,貨固然不美,價卻貴得出奇。不買特產,又不甘心兩手空空地離開,沒有一個紀念之物。我的遺憾很快就得到了彌補,每到一處我都撿小石頭帶回家。妻子也格外支持我的做法,不光提醒我,還幫著我一起挑選石頭。
書柜里上百顆石頭共十幾斤重。每一個地方的石頭,分裝一個小塑料袋,并附上一張標簽,寫明地點、時間。石頭粒粒可摸,往事歷歷在目。
桂林漓江,象鼻山下,“巨象”一飲不抬頭。游客驚嘆造化的神巧,世上竟有如此奇異景觀。水上竹排悠悠,排上款款鸕鶿。在這兒,可以近距離看到鸕鶿入水,上排,吞魚。多少游人在水中,戲水,摸魚。我順手撈起了心儀的石頭。
臘月,松花江,在吉林段,河心是嘩啦嘩啦的流水。河畔無數的野生水鴨在啄食玉米粒。我疑惑地問在散步的一位大哥,他熱心地告訴我:“每年冬天,政府都會派工作人員來江邊撒食物喂養野鴨。”我陪他沿江走了一個多小時,還不時地麻煩他給我按相機快門拍照。零下20多度的氣溫,他就一次次脫下手套為我服務。只身出游的我,沒有感到孤獨,一直在欣賞飽食后的鴨群,江中冷暖鴨自知。這大哥知道我是從廣東來的,馬上又親近了幾分。他自豪地說:“孩子在珠海工作,新房子快裝修好了。明年春節我將去那里,那邊冬天不會冷。”
我總是念念不忘我的小石頭。怪了,腳下河畔上的小石子看得見,也摸得著,用手就是取不下來。原來,一河兩岸,早已冰凍數月。我用腳又踹又踢,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收獲了幾顆小石頭。呵,是黑珍珠,是東北的黑土地給養潤出來的。
慶幸我的早動手腳。同是一條松花江,到了黑龍江哈爾濱,你別想在河畔見到半粒石子的影兒。冬天哈爾濱的松花江,是名副其實的冰天雪地。工人在搬一塊塊的冰磚,運去大街、公園造冰雕。運貨的汽車直接從河面上開過去。一個中年婦女拉住我的手就要請我上她的馬車,她說從這里一過河就到了對面的太陽島,那里正舉辦國際雪雕比賽。河面上,彩線圍起一個個溜冰場。
國土遼闊,石頭多樣。河南鄭州商代遺址公園,自發組織的歌唱團非常熱鬧,這個亭子擠滿了人,那棵樹下也是一排一排的中老年人。牛皮紙上毛筆字抄寫的曲譜和歌詞,夾在一根繩子上。指揮的大手舞動,拉手風琴的點頭踏腳,流動的激情從一張張大嘴巴飛揚:“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充滿陽光……”我與妻子情不自禁地跟唱起來,年過古稀的父親與岳父也聽得不愿離開。悄悄地,我又在翻土中的石頭,偶見一小塊斷磚,古色古香。帶著這磚我們漫步在商代遺址公園邊的一條街,一兩公里的店鋪,全是筆墨紙硯,書法,繪畫。
大江南北石頭美,祖國處處歌聲亮。在廣州白云山,傍溪水,浸綠韻,掛包因小石頭而沉甸起來。老人的歌聲,兒童的歌聲,甚至年輕人的歌聲,不時從林中傳出,讓耳朵和掛包一樣充實滿足……
每次撫摩著一處的小石子,心里都會濺起一圈清亮的漣漪。青海湖遼遠;西藏羊卓雍措高入云端;云南麗江玉龍雪山下,毛牛在冰凍的水里徜徉;黃鶴樓上下,白云悠悠,大江滔滔……
石可傳情,海枯石不爛。珠江支流之一的北江,于粵北有一小源頭墨江,始流段叫“清化江”,是唐朝宰相張九齡的故鄉。我的家鄉就在墨江河畔。1993年我收藏了墨江河畔的石頭,2009年在張九齡宗祠門前階梯,拾起幾顆鋪路石。去年,到北京探親,我給親戚送的禮物是兩塊小石頭,分別寫上“故鄉水韻”“宰相故里”,做成了不錯的紀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