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是對的，后退也沒關系

往前走是對的，后退也沒關系

安平：《OC》雜志簽約作家，各大門戶網站知名旅行作者、自由攝影師。新作《誰不想用自己的方式度過這一生》熱銷中。

Weibo：請叫我安大俠

心中默念“午餐到奧迪，下午茶在大眾”，整個人連蹦帶跳，不知疲憊為何物。

又是一年日內瓦車展，在瑞士，這是很大的一件事。

整個三月，人們談論得最多的話題都關于車。它創辦于1924年，是各大汽車商推出新品最主要的平臺，被稱為“國際汽車潮流風向標”。

這是我第三次來拍車展。第一次來時，日內瓦的攝影師朋友幫我申請了某知名門戶網站的媒體卡，還申請了我的拍攝經費。那時心中的小火花一簇接一簇，我亢奮至極。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我們和國內來的記者匯合，大家分配任務進行拍攝，在七萬平米的展廳中疾步快走，不知疲憊。

今年，和我一起拍車的姑娘離開了瑞士，門戶網站的預算有限，國內派來的記者削減了人數，當地攝影師的報酬更少得可憐。媒體日第一天，我比預期時間更晚抵達，遠處有人在向我招手，我小跑過去說：“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只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新來的幾個男孩都非常年輕。他們眼神稚氣，滿臉是笑。我調侃那張熟悉的面孔：“你現在都成名記了呀，都帶學生了！”他摸摸頭笑。

我第一次見他時，他也是這樣摸頭。當時他抱怨說，他們的網站曾經是全球最早發布車展消息的媒體，全世界都在刷他們的汽車網頁，可現在，自媒體才是最快的。這回他又在抱怨。聽他講，昨夜他們到日內瓦，從機場提車定位去酒店，越開越遠，進了法國境，住處在山上，地上有積雪，輪胎打滑，找了當地人幫忙才得以入住。一會還得聯系租車公司換雪胎。

“哎，今非昔比。我們經費有限，實在對不住了！”我聽著，想起前幾次來，他們都是住市區的。“真是對不住！”他又重復了幾次，我反而不好意思。

車展主場燈火通明，密集的新車在探照燈下閃耀奪目。記者們支起三腳架，閃光燈閃閃滅滅，場內非常熱，頭頂全是光，身邊都是人，耳邊播放著各類節奏感十足的音樂，各大汽車節目主持人講解著新車，他們手舞足蹈，像在宣布驚天大秘密。

我去展區的服務臺要媒體資料，以前都是發放小U盤，今年換成一張卡，上面畫著二維碼。車展新增了好多VR體驗區，更加安全的雷達系統將被應用……眼前的一切翻天覆地般進化著。

肚子餓了，排隊去吃午餐，我和國外的幾個記者拼桌而坐，他們無心美食，討論著關于車的一切。盤中的三文魚煎得軟嫩多汁，我要了杯酒，想慢點吃。于是身邊的人更換了兩輪。

總是這樣，我身處其中又游離其外，我本該是和他們一樣的，卻又不是。

我想起不久前參加的一次游瑞士活動，旅游公司請了國內幾個當紅旅行家來做嘉賓，全程直播，旅游局提供贊助，直播過程中要不斷提到旅游公司和旅游局的名字。由于有了贊助，我們坐一等艙，吃特色菜，住高級酒店，主播們對著手機屏幕說著她們其實并不熟知的事情，全天超過六小時直播使得她們除了拍幾張照片外，根本無暇看風景。

我不以為然，但也由此窺見了環球旅行家的日常——全年365天，受邀做旅游推廣，運營自媒體，經營粉絲，環游全世界把錢賺。是，這算不上深度旅行和體驗生活，但我心里羨慕，可也不想從自身改變什么。

我現在讀懂了沈從文說的，“從生活表面看來，我可以說‘完全完了，垮了’。什么都說不上了。因為和一般舊日同行比較，不僅過去老友……都正是赫赫烜烜，十分活躍，出國飛來飛去，當成大賓。當時的我呢，天不亮即出門，在北新橋買個烤白薯暖手，坐電車到天安門時，門還不開，即坐下來看天空星月，開了門再進去。晚上回家，有時大雨，即披個破麻袋。我既從來不找他們，也無羨慕或自覺委屈處。”

我曾以為這寫的是他的淡泊心安，現在想來，恰是相反的。他心有不甘，卻不想改變。

短短三年，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瞬息萬變。“你要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呵呵我什么都想要。欲望是好的，它令人有活力，有斗志，難的是堅持，精神總被分散，能量全在浪費，到頭來能做好一件事都極其不易。

又叨念著杜拉斯那句，“我自以為我在寫作，但事實上我從來就不曾寫過，我以為在愛，但我從來也不曾愛過，我什么也沒有做，不過是站在那緊閉的門前等待罷了”。

我起身，在人聲嘈雜中走著，不興奮也不悲戚，更無好奇之心。往前走是對的，后退也沒關系，左邊可以，右邊也行，看看相機，拍了一千多張圖，一天下來走了兩萬步，差不多收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