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淚

安格爾·卡拉利切夫

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地下著。有只小燕子正棲息在院子里一個破舊的壇子底部。而在同一個院子里，樹上的葉子在雨中熠熠發光，藤上的葡萄鼓鼓的仿佛要炸裂一般。紫苑花被雨水壓得低低的，像嬌羞的孩子。那只小燕子居住的壇子正好在紫苑花的下面。

可憐的小燕子現在又冷又傷心，她縮成一團，在雨中瑟瑟發抖。她想起兩個已經南飛的姐妹，想起已經遠走高飛的媽媽——媽媽，親愛的媽媽，我該怎樣度過這又冷又濕的夜晚？她想起夏天時，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棲息在屋檐下，可是，房子突然失火了。母親趕忙搶救，但來不及了，一粒滾燙的火星飛進巢穴，燒傷了小燕子的翅膀！那時的小燕子剛剛來到世上，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感到陣陣劇痛，暈了過去。醒來后，小燕子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新的巢穴里，左翅因燒傷而萎縮，她已經不能再抖動翅膀了。母親坐在旁邊，看上去十分悲痛。

夏天過去了。葡萄熟了。紫苑花開放了。電線上站滿了燕子，像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他們準備遠走高飛了。

臨行前，母親把受傷的小燕子帶到院子里，說：“我們今天要飛往溫暖的南方了，親愛的孩子，但是你飛不了，只得留下。院腳的壇子里，我用羽毛做了一個松軟的床鋪。你就住在那兒吧！院子里的水果很多，餓了就出來找點吃的。等到春天來臨時，我們就回來找你。”

“謝謝，媽媽。”小燕子傷心地說。她把頭深深埋在了母親的羽翼下，怕母親看見自己的眼淚……

終于，他們飛走了！

孤單憂郁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紫苑花濕濕的，頂端更加下垂了。這時，一滴雨水從最低的花瓣上滾落下來，說：“唉，累死我了！”

小燕子聽到了，好奇地問：“雨水，你從哪里來？”雨水說：“哦，親愛的燕子，我從遙遠的大洋上來。但我不是雨水，而是一滴眼淚。”“一滴眼淚？誰的眼淚？”小燕子急切地問。

“一位母親的眼淚。九天前，在一只遠洋輪船的桅桿上，有一只疲憊的燕子，眼睛里滿是淚水。我就出生在那只燕子的右眼里。當時，海上狂風大作，波濤洶涌，燕子用微弱的聲音對風說：‘風兄弟，你去保加利亞時，能否停留一下，去看看我那孤苦伶仃的孩子？還有，不要忘了告訴她要小心院子里的那只貓，告訴她我很想念她……‘你孩子在哪里？風問道。‘她在一只破舊的壇子里，那兒有紫色的紫苑花……燕子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從她的眼里滾了出來。風拖住了我，帶著我周游世界。現在，我已經旅行了九天。好累啊！我現在只想滾下去好好地睡一覺。”

小燕子聽完后，呆了。她迅速地站起來，張開嘴吞下了那滴眼淚——那滴已經昏厥的母親的眼淚！“謝謝，親愛的媽媽！”她低聲說著，然后躺在羽毛床上，睡著了。眼淚給了她溫暖，她覺得自己仿佛又蜷縮在母親的懷抱里了。

發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