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延標
白老師望著孔燕呢空著的座位問:“孔燕呢怎么沒來上學?”
徐姍姍回答:“我看她跟奶奶去田里干活了。”
白老師“哦”了一聲。孔燕呢是留守同學,爺爺奶奶種了幾畝地,旱田種、收都有機器。水田就不同了,麥子收割完畢,馬上搶時間栽水稻。耕田、拔秧、插秧,一刻也不能閑著。為了不誤農時,孔燕呢只好上陣。
為了讓孔燕呢早點回到教室,白老師已經打定了主意,在教室她有意問:“同學們,你們想學一門技術嗎?”
“學技術,學什么技術?”同學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其義,“明天是周六,愿意學技術的同學,請舉手報名。”
“老師,要交學費嗎?” 現在學技術都要收費的,就像同學們參加各種補習班一樣。
“免費。”
一聽說免費,很多同學舉起了手。白老師提醒參加活動的同學:“明天不是去旅游的,是參加一項社會實踐活動,穿著要樸素。”
因為是集體活動,所以家長都積極支持。周六,同學們早早地來到了學校,白老師準備了好多吃的喝的東西,她帶著大家一路歡歌出發了。
“白老師,您這是帶我們去哪兒?”陳建新肩上扛著瓶裝純凈水問。
“這還用問,當然是孔燕呢家了。”王星是個聰明的孩子,從昨天老師的話里,她就聽出了活動內容,現在正往孔燕呢家去。
“去她家干什么?”周力還不明白。
“孔燕呢家的小稻秧著急呢,叫我們快去給它們安家呢。”白老師風趣地說。
“小稻秧不是在田里嗎?給它們安什么家?”
看周力傻乎乎的樣子,白老師笑了,大家也跟著笑了。
看見白老師帶著這么多的同學來,孔燕呢的爺爺奶奶喜出望外。
“聽說你們家的稻秧還沒有插下去,我帶這些孩子來幫幫忙。他們已經念六年級了,拔稻秧插稻秧應該沒問題。如果哪個孩子不會,你們二老可以教教他們。”
“這怎么可以呢?”孔燕呢的爺爺說,“拔稻秧插稻秧很累人的。”
“平時腦力勞動,現在體力勞動,正好調節調節。免費學技術,同學們高興還來不及呢!”白老師對同學們說,“我說的對嗎?”
“對!”大家異口同聲。在教室里待久了,就想出來玩玩。
白老師站在田間的小路上,舉目四望,被鄉村美麗的晨景陶醉了。
太陽笑瞇瞇的,晨風涼爽爽的,路邊的小野花張開了笑臉,美麗的小蜻蜓在飛來飛去。田野里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有的在拔秧,有的在運秧,有的在布秧,有的在插秧,就像一首勞動進行曲。
孔燕呢的爺爺帶著一塊大塑料布,奶奶帶著尼龍繩子和蒲草,孔燕呢帶著小凳子。
來到田頭,大家像一群鴨子一樣脫了鞋襪準備下水。白老師望望稻坂田,又掉頭望望水田,開始給大家分工。
“孔燕呢、滕艷、徐姍姍、印小輝……你們一組,任務是拔秧。周力、穆書杰、陳建新,你們三個大力士,要服從孔燕呢爺爺的領導,把拔好的稻秧從稻坂田運到水田,手提也好,用塑料布拖拽也好,稻秧運到水田之后,不要堆放在一起,要均勻地分布在水田里,便于插秧。” 其實稻坂田和水田之間只隔著田埂。
“王星、蘭嬌嬌……你們幾個女孩子,拜孔燕呢奶奶為老師,學插稻秧。”
“我要拔稻秧,我不會插稻。”蘭嬌嬌認為插稻是很難的一件事,害怕做不好,想換個任務。
“插稻秧并不難。”白老師望著孔燕呢奶奶手拿的尼龍繩說,“就像你們寫作業一樣,用尼龍繩量好長和寬,打好格子,插稻秧就像在格子里寫字,每行插幾穴,每穴插幾株,聽孔燕呢奶奶的。”
“孩子們,別緊張,插稻秧其實沒有什么訣竅,每一行插6穴,每一穴插兩到四株,沒有什么硬性規定。”
“奶奶的話聽到沒有?不要怕,要迎難而上。”
白老師布置完任務,她便加入到拔秧的隊伍中。
“白老師,拔稻秧的人好像特別多。”周力提出異議。
“是的,拔稻秧就需要人多。”白老師邊說邊脫掉鞋襪。孔燕呢的奶奶連忙把自己的水靴遞給白老師。
“奶奶,您年紀大,還是您用吧。”白老師笑著說。
“水很臟,又很冷。”孔燕呢的奶奶執意要把水靴給白老師穿。
白老師已經光著腳插進水田里。正像孔燕呢奶奶說的那樣,腳一插進水田里,一股涼氣直往腳上涌。經過一夜的沉淀,稻坂田里的水很清,可是隨著腳步的移動,水一下子變得渾濁起來,稻葉上滿是晶瑩的水珠,一些蚊蟲趴在小稻葉上吮吸著甘露。
孔燕呢帶著小木凳,為了防止小木凳陷進淤泥里,小木凳底部綁上一塊木板。孔燕呢把這個凳子讓給了白老師。
在孩子們面前,白老師也不客氣,坐上小凳子和同學們一起開始拔稻秧了。她邊拔稻秧,邊給大家講拔稻秧的技術。
“手從根部拔,一株兩株拔,一次不要拔得太多。”白老師邊拔秧苗邊對大家說,“由拔稻秧我想起了一句名言。”
“一根筷子容易斷。”
不等白老師把下句話說完,印小輝搶先說:“十雙筷子斷就難。”
這句名言用在這里太恰當了。印小輝開始右手抓了一大把,扯了好長時間也沒有拔出來,有的秧苗竟然拔斷了。
白老師右手拿著一大把稻秧,稻秧的根部全是淤泥,她笑著對大家說:“看我手中的稻秧,誰能用一句俗語來說。”
“拔出——”白老師提醒了兩個字。
“拔出蘿卜帶出泥。”孔燕呢脫口而出。
“不對,應該是拔出稻秧帶出泥。”白老師笑著說,她把拔出的秧苗放在稻坂旁邊的水坑里洗洗,很快,根須變得白白的。
成捆的蒲草浸泡在水里,每一根蒲草大約50厘米,白老師動作麻利地扯出一根,把稻秧扎起來,打個活扣,丟在一邊。
為了加快進度,白老師兩手同時拔秧。
“媽呀!有水蛆。”徐姍姍咋咋呼呼地叫起來。果然,有水蛆在水面上游動。
“還有螞蟥,螞蟥盯人會流血的。”還是徐姍姍在叫,“水臟死了!”
“水蛆也好,螞蟥也罷,小稻秧已經施了肥,它們在垂死掙扎,不會咬人的。” 白老師笑著說。
正在這時,周力、穆書杰、陳建新三個運秧大力士來了。他們的褲腿高高挽起,衣服上、胳膊上、臉上沾了好多泥漿,活像泥猴子。
“喂,你們要加油啊。”穆書杰望著稻坂田說,“你們這么大的一支隊伍,竟然趕不上我們的速度。”
“我的腰快折了。”滕艷站起來,挺挺腰,“大力士快來幫幫我們吧。”
“各負其責,你們甭想歪點子。”周力說。
白老師咯咯咯地笑了:“他們說得沒錯,我們人多,拔秧的速度竟然趕不上運秧的速度,我們得加油啊。”
在白老師的鼓勵下,同學們又埋頭干起來。運秧的男孩子兩手拎了好幾個小稻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水田走去。稻坂田里的小稻秧在逐漸減少,那邊水田里有序排列的小稻秧越來越多。
太陽都想勸大家休息,不停地放射出一支支火箭,把稻田里的水燒得發燙。汗珠在同學們的額頭滾動著,臉被太陽曬得紅紅的,就像煮熟的紅蝦子。
白老師看看表,便站起來,高聲招呼大家:“同學們,都出來吧,到水渠邊洗洗胳膊洗洗臉,到田埂上歇歇,餓了吃東西,渴了吃瓜喝水。
白老師又去田里招呼插秧和布秧的同學,大家嘻嘻哈哈走出來。切好的西瓜、瓶裝純凈水,面包、雞蛋糕,想吃什么拿什么。
只有兩個人還在田里,就是孔燕呢的爺爺奶奶。他們還在爭分奪秒,爭取早點完成任務。
白老師看兩位老人正在插秧,她手拿兩瓣西瓜走過去,每人一瓣。
“爺爺奶奶,歇會兒吧。”白老師對兩位老人說。
“沒事,我們不累。”
“幾個孩子插的小稻秧怎么樣?”
“很好啊。”孔燕呢的奶奶說,“這幾個女孩子很能干,很聰明,一學就會。粗壯的稻秧插兩株,瘦小的插4株。白老師,您可幫了我大忙。”
孔燕呢的奶奶站起來,到水溝邊洗洗手,洗洗臉,接過白老師手里的西瓜。
“人多力量大。”白老師望望孔燕呢家的地,對孔燕呢的奶奶說,“你們年紀大了,干活也不能拼命。”
“謝謝白老師,按理說,我們應該招待這些孩子,您和這些孩子幫忙不算,還花錢買這么多吃的喝的東西。”孔燕呢奶奶感到過意不去。
白老師笑笑說:“沒事,您也不要客氣。大忙時節,你們買東西也不方便。”白老師知道孔燕呢家經濟條件不好,她言歸正傳,“早點完成任務,讓孩子早點回到學校去。”
同學們吃的吃,喝的喝,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干起來了。
三個大力士把一把把稻秧拎出稻坂田,放在水田邊的一塊塑料布上,三個孩子中間一個,兩角各一個,把繩子勒在肩上,便走邊喊:“一二三,加油!兄弟們哪,加油!齊心干哪,加油!”稻秧堆放在塑料布上,塑料布在他們的拖拽下在水田上朝前滑動。
孔燕呢的爺爺把孩子們運來的稻秧有序地分布在稻田里,就像用尺量過似的,左右前后距離基本相等。
稻坂上的小稻秧一株株被移到了水田里。
“奶奶,小稻秧我剛剛插得很直,不小心被腳踩歪了。”王星望著東倒西歪的秧苗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孔燕呢的奶奶說,“你看我插得更歪呢!幾天后,他們就站直了身子,排列整齊地站在水田里。”
“奶奶,插秧太辛苦了,為什么不用插秧機呢?”蘭嬌嬌問。
“我們農村土地較為分散,機插秧還沒有普及。有的地方采用直播稻,但是存在很大風險,由于生長期短,霜降一旦來得早,就顆粒無收。所以還是采用人工插秧的方法,確保旱澇保收。”奶奶邊插秧邊說,“人就是累點,忙過這幾天就好了。”
“只有吃苦流汗,才有收獲。我今天帶你們來,就是讓你們知道勞動的辛苦。”不知什么時候,白老師也趕來插秧了,“不花錢,學技術,知道理,這樣的好事上哪兒找去?”
同學們哈哈大笑起來。
在孔燕呢家的水田里,充滿了師生們的歡聲笑語,那笑聲就像西瓜一樣甜蜜涼爽。一個個孩子就像一株株小稻秧。有了陽光雨露,有了充足的肥料,小稻秧會茁壯成長,結出金黃的稻穗,長出潔白的大米。
小稻秧搬到了新家,孔燕呢也回到了教室,回到了同學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