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

劉如瀟

歲月蹉跎，季節輪回，回首依舊是舊時模樣。

——題記

天邊晨光熹微，院兒里的薔薇開了，雨后的空氣中彌漫著陣陣清香。你站在常青樹下，初晨的日光為你的背影蒙上一層模糊的光暈。

回身，只見你張開手臂，眼角漾開細細的皺紋，笑著迎向我。我快步奔去，鞋尖踢起一片塵土，模糊了視線，輕輕落在你的滿頭銀絲間。伴隨著初晨的日光，記憶便一點一點蕩開。

一

小時候總愛投入你溫暖的懷抱。

兒時的小院，青磚紅瓦，墻角生出墨綠色的藤蔓，盤旋纏繞在一旁的拐角，萌生出勃勃生機。

每到周末，我和弟弟總會歡呼雀躍著奔進院子，爭先恐后喚著“外婆”，急急撲進你的懷抱，閉上眼，心里滿是歡喜與興奮。

每當這時，你就會伸出布滿皺紋的手掌，輕撫著我們的腦袋，牽著我們的小手奔向屋內，拿出新買的零食，笑瞇瞇地看著我們狼吞虎咽，輕聲地叮囑：“慢點，慢點……”

窗外有陽光透過樹葉交織的縫隙，悄悄溜下來，留下斑斑駁駁的影子，投在你笑得彎彎的眉眼中，閃閃發光。

二

記憶里你擁有一輛老式的自行車，綠色的油漆早已看不清印跡，唯有銹跡斑斑的車身告訴我它日益老去的身形。

你總會推著這輛車走遍大街小巷，清脆的鈴鐺聲響起，輪胎軋過的土地留下清晰的痕跡。你會騎著它早早守候在校園門口，待到鈴聲響起，便焦急地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踮起腳努力尋找著我小小的身影。

你總會揮著手抱我坐上車，生銹的鐵鏈摩擦著發出吱吱的聲響，細小的灰塵輕輕懸在半空，配合著耀眼的陽光一起旋轉跳躍，粘在你洗得發白的褲角上。你會在校門口的小攤上為我買上一根烤腸，嘴里絮叨著不衛生卻仍從口袋里掏錢，在我吃得十分滿足時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容。

好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到永遠。

三

我記得你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哼著歌忙碌的身影，煙霧繚繞卻絲毫不覺疲勞。伴著一陣鍋碗瓢盆的交響樂，你笑吟吟地端上一道道可口的菜肴。

我還記得你靠在床頭，拉著我的手講述著小紅帽的故事，蹩腳的普通話卻總能讓我聽得入迷。

我還記得你陪著我和弟弟出門爬山，不管多么累都樂呵呵地跟著，給予我們的只是暖暖的相隨。

我還記得你在我生病時緊鎖的眉頭，記得你為我送來的周末早點，記得你帶我外出時的喋喋不休，記得你布滿老繭和皺紋的手掌，記得……

我記得那么多那么多曾經的瑣事，如同放電影般在頭腦中閃過，又似一場夢。

它們躲在記憶的角落里熠熠生輝，偶爾被我不經意地捧起，卻又生硬地壓了回去。長大后再見面，眼見你漸衰的面容，遲緩的身軀，不覺哽咽，想喚一聲“外婆”，卻又強忍著，眼眶泛紅，只剩幾滴淚水無聲地滑落。

記憶深處仿佛打開了一扇窗，我清晰地看見你飛揚的銀絲和眼角愈發深刻的魚尾紋，晨光虛幻地藏在你的身后，記憶飛過時光彼岸，停留，生根……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

窗外的常青樹依舊翠綠挺拔。晨光熹微，又看見你站在院子里翹首盼望，塵土飛揚。朦朧中，眼角的皺紋和張開的雙臂伸向遠方，告訴我，愛的含義。

★在熹微晨光里擁抱愛

看過很多表達愛，描述愛的文章，頗為倦怠，但本文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晨光”意象的挖掘，讓文章含蘊豐富、獨特，還給人一種陌生化的效果。你以為的晨光，只是一個由頭，一個開端，揭開一個普通外婆細細密密滲入“我”心的濃濃親情。

在對外婆的描述中，也沒有按部就班，而是摘取幾個場景：擁抱中的愛，自行車上的愛，無數瑣事中的愛。愛的層次一層層擴散，如同晨光擴散開來，讓讀者也沐浴在愛的晨光里。

有感恩之心，方有此情；有深沉之感，方有此文。（肖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