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的國度

潘星悅

★作者自畫

從小，媽媽就喜歡給我買書，我則喜歡睡前逮著媽媽或外婆天馬行空講故事。我也喜歡看書，喜歡復述給別人，還會寫下許多情節古怪的故事，讓別人讀。文字對我來說具有神奇魔力，連成文章文字，是多么美妙的事。我寫的這篇作文，文中主角是個冒險家，他探索熱帶叢林和神秘國度，富有冒險精神，正如我們每一個人都經歷著人生必不可少的青春探險、精神探險一樣。

那是一個充滿謊言的國家，住在那里的人都很矮小，長著長長的鼻子和狡猾的面孔。

我穿過許多國家到達那里，我見過普羅旺斯開滿薰衣草的花田，見過幾百年來無人得知的藏著海盜的深海，見過滿是不知名植物的熱帶雨林。一直穿過叢林，看見無比繁華的地方，綠色的霧氣縈繞那座城，那里藏在森林最深處的秘密。

在那里的酒館坐下，那些矮小的像“地精”一樣的人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有的上來爭搶我手里的羊皮紙地圖，我被嚇了一跳，待他們安靜下來，我試圖用英語和他們交流。

“我是從遙遠東方而來的旅行者，請問這是什么國家？”

“這兒？這兒是天堂啊，世界的盡頭，嘻嘻嘻。”其中一個人說。

“胡說八道，這里明明是地獄，世界的最底層！”另一個小人喝了一口酒大聲吼道。我看見他臉上一道長長的傷疤。

我不再理睬那些胡言亂語的人，拿著我的東西走出了酒館。

這是一個充滿謊言的國度，我想。

他們喜歡顛倒是非，甚至胡言亂語，這個國家十分繁華，住在那兒的人卻內心虛偽，他們每一次向你伸出手都是想把你推下懸崖，他們每一次友好相待都在心里想著怎么欺騙你。

我帶著地圖和水，還有一把刀柄已經磨得很短的匕首，探尋這個國家的秘密。我無法在地圖上找到這里的位置，我也許是唯一到達這里的人類。

在國都中心，好多婦女們正排著隊，把新生的嬰兒泡在那一池泉水中。

“這是什么水？”我問道。

“這是真理泉水！”她們回答。

“每個新生兒只有經過這水的洗禮，才能健康長大，成為正常人！”一個老婆婆沖我咧開嘴角，在她狡猾的臉上露出的笑容讓我毛骨悚然。

一個月后，我終于明白了，那并不是什么真理泉水，而是謊言泉水，它永不枯竭，源源不斷地供應著這個國家的水源。他們把這水視作真理，每個孩子浸泡之后，都會變成顛倒黑白、愛說謊話的人。那真是一個瘋狂的國家。

“所以我該怎么辦？我可不能讓謊言充滿那些孩子的人生。”我嘀咕著，把玩著手中的匕首。

一個月的生活已經把我逼瘋了，我想逃離，但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正確的出口。在走進這個國家后，我才發現這里像是另一個世界，所有人都被“困”在這里，被謊言禁錮。這里好像已把我的靈肉分開，我甚至感覺不到饑餓或是寒冷。

真是太可怕了。

我要毀了那池水，必須。

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我摸索著走出旅館，來到那泉水前，它看起來和普通的水沒什么兩樣，邊上有大理石制成的鹿的雕像。雕像看起來很古老，在一片繁華中顯得很突兀。我相信它肯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比如摸一下鹿角就能拯救這些瘋狂的家伙，于是我真的去摸了一下，卻什么都沒發生。

“哦，該死，整天和瘋子待在一起，滿腦子都是瘋狂的想法。”我搖了搖頭，坐在臺階上思考，突然那大理石的鹿角卻破碎了一地。

我被嚇了一跳，跳起來看看發生了什么。

那是真正的鹿角，棕色的，藏在大理石里面。眼前是光，融化在空氣中，無數道光線在黑夜里擴散。從光里走出一個少年，長著長長的鹿角，身邊聚集著蝴蝶，眼里好像藏著浩蕩的星河，看起來那樣不真實。

我揉了揉眼睛，他竟然開口說話：

“從遙遠的東方而來的旅行家，我是這里的神。”

“是你，是你創造了這充滿謊言的國家？”我問道。

“這里的人們內心骯臟。不是我創造了他們，是他們自己的內心充滿謊言。”他神色平靜，語氣卻很激動。

“那是幾百年前生活在這里的人種下的因，他們鑄就了這樣的果。”

那天晚上，他給我講了很長的一個故事。

“幾百年前叢林深處村莊里的人以鹿為神，它們相信鹿會帶來好運和豐收。村莊里的神鹿只有一只，是我的爺爺。我的爺爺是有神力的鹿，它威嚴，高大，有著最好看的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他給人們帶來豐收，此后它的每一個后代，都被當作神。”

“可是那些人越來越貪得無厭！他們不僅利用鹿的神力來保佑自己的村莊連年風調雨順，甚至想得到金銀珠寶，榮華富貴，長生不老！過度使用神力加速了爺爺和父親的死亡，一直到我成為神鹿，他們的欲望已經無法用我的力量填滿，他們對我撒謊，把我欺騙到了叢林深處，把我殺死，用我的遺體制成雕像，以為這樣就能有不朽的神力。人們內心的欲望變成了瘋狂生長的藤蔓，頃刻間就能把一個平原變成噬人的黑暗森林。”

“所以，你懲罰了他們，創造了充滿謊言的泉水？”我問。

他沉默，藍色的眼睛打量著我。

“你不會是想拯救他們吧？”

“是的，他們是無辜的，至少，那些孩子是無辜的。”

他不再說話，望著遠方。

“你該給自己自由了，把自己束縛在這里，禁錮所有人，懲罰已經夠多了。他們會明白自己的貪婪，相信我。”

他身上閃起光芒，像被無數只螢火蟲包圍。

他的眼睛好像月光，清冷地凝視著我。

“你說得對，是時候解脫了。”

“人類，別忘了你也是那些人里的一個。記住，千萬不要貪婪，人的欲望是填不滿的……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他逐漸消散在空中，溫暖地包裹了這座城，最后隱匿在黑暗中。他身上光的余溫還散落在我臉頰，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濕漉漉的。

第二天，我望著太陽升起，光芒灑在這座城，盛滿露水的花張開花瓣，香氣蔓延在空氣中。大海在遙遠的地方低沉呼吸著，人們從房子里走出來，伸著懶腰打量著這個世界。

像是初生的嬰兒，充滿好奇。

早雀匍匐在一片驚綠中，擁吻山河，叢林深處傳來的歌唱那樣好聽，人們站在一地破碎的雕像前，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泉水看起來似乎更清澈，一個孩子嘗了嘗那水，被甜得發笑。

他們都像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世界，溫柔而美好。光像是第一次真正接觸他們，每一根日影，都仿佛一根時針，重新開始轉動，在天空的尺度上，宣告著這個城市的新生。

綠色霧氣散去，我背上旅行包，帶著地圖和水，羊角面包還有鱷梨，在樹上摘了一捧深紅色的櫻桃。

我離開了這里，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清晨。

★愿人類能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這是一篇諷世的預言，深刻，直指人性的弱點：貪婪、謊言。

雖然是虛構的，可是對這個謊言國度的描寫是那樣真實。文采華麗，情節豐富。整篇文章分為兩部分，前一部分說的是謊言，后一部分揭開人們說謊的原因——因為人們的貪婪。那一句尼采的“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震撼人心。

這篇小說不僅寓意深刻，哲思雋永，而且文采華麗，有著像詩一樣的語言。作者虛構了這樣一個虛幻的世界，卻道出了最深刻的道理。再披上一件詩意的外衣，就像一篇暗黑系的童話。當然，童話總有一個美好的結尾。愿我們不光有丑陋，還能永遠散發著人性的光輝。（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