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槐花香

張冬雪

瀟瀟絮雨，立夏微醺中，漫天迷霧，粉墻黛瓦上飄落了幾簇槐花……

回望昔年的立夏，恰逢槐花盛開，那滿樹的雪白伴著悠揚的蟬聲墜在枝頭，款款的身姿就那么不緊不慢得搖曳開來，淡淡的素雅清香在空氣中彌漫。“槐林五月漾瓊花，郁郁芬芳醉萬家”的迤邐畫卷就這么舒展開來。

花惜脂色，含露吐芳。立夏的清晨，槐花樹下的歡歌笑語是村里最動人的風景。那時槐花初開，村里的姑娘小媳婦們常常結伴而隨，微涼淺暖地紛至沓來。她們輕哼著自編的花歌，用純熟的手勢采摘，提籃攜簍，捋得精華，然后歡天喜地地滿載而歸。她們往往將新采的白嫩嫩的槐花用清水淘洗，然后放在竹籃里晾干，之后便做出了美味可口的槐花餅、槐花粥、槐花飯、槐花酒等一系列槐花吃食。那時的我便站在槐樹的花蔭下，揚起小腦瓜，聞著那醉人的馨香流口水。

清風拂過，眾芳搖落。立夏的午后，鄉親們在老槐樹枝干上掛起一桿大木秤，秤鉤上懸掛著一張凳子，大家輪流坐到凳子上秤重。司秤的往往是村口的方老爹，他是村里心慈口善的能人，誰家建個房子如何選址，誰家娶個新媳婦缺個主婚之類的大小事都請上他。每年立夏秤人，他是最早一個到場的，囑咐大家長幼有序地排好隊，開始后，一面打秤花，一面講吉祥話。“無病無災到百歲。”“小哥這一秤，清華北大任你挑。”我那時因貪吃，足足胖成黃圓米果，往往還沒上秤就已經羞紅了臉，方老爹可不管，拉開嗓子就喊：“姑娘一上秤，方圓百里賽西施。”我腦袋轟的一聲就什么也聽不見了，只知道頭頂的槐花爍爍，很是灼人……那時，每個人都像吃了蜜似的，槐花樹下的鄉親們個個笑靨如花。這就是所謂的“立夏秤人輕重數，秤懸梁上笑喧閨”吧！

立夏槐花，散落韶華。如今，又是一年槐樹飄香。當我再次走到槐花樹下回眸淺顧，那已是遍地闌珊。蟬鳴稀稀落落，滿樹芳華卻了無人拾，徒留一地清涼。時過境遷，立夏時節的那些純美的風情早已在歲月的流沙中漸漸沉寂。昨日盛滿十里鄉親情意的槐花已化作裊裊煙嵐，在風中飄散。

我蹲下，拾起散落的花瓣夾在隨身攜帶的書頁里，唯愿這樣能為立夏的風情留下意蘊永恒的印記：槐林五月漾瓊花，郁郁芬芳醉萬家。春水碧波飄落處，浮香一路到天涯……

這樣的畫卷何時能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