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說淺文深教與繁文簡教

謝火輝

在高中語文教材中，客觀存在一些相對“淺易”或者“繁深”的文本，如果以“淺文”或“繁文”為圓心，以一定的深淺繁簡距離為半徑，教學策略的選擇是多元的。需要注意的是，“多元”是一把雙刃劍，它在豐富了教學策略選擇的途徑的同時，也容易把教學導向無序的狀態。如何在多元而無序的狀態中探尋出一條“淺易”或者“繁深”文本教學的路徑，是一個值得探索的問題。

一、由表及里，淺文深教

人們常常把那些文字淺顯、構思簡單，主旨清晰、感情直接，學生一讀就懂的文章稱之為“淺文”。淺文最忌淺教。其實這些“淺文”都是初看淺顯，實則蘊藉深遠、回味悠長的文章。如果老師不能引導學生領悟這些深意余味，那就等于深入寶山，空手而歸。

以李煜的《虞美人》為例。學生很喜歡這首詞，說好讀好懂又好記。具體表現為：1.用詞淺近通俗，近于口語。2.意象簡單、常見。3.寫作手法單純。

“淺近曉暢”的詩就是好詩嗎？不然。仔細追問下去，我們會發現學生的體會其實還是相當模糊的影子，沒有深刻理解詩詞的內涵。細想一下，文辭、意象組合優美，感情動人，所有流傳到現在的詩詞都能做到這一點；而歷代文論家特別是王國維，卻特別推崇李煜的詞，稱之為“五代之冠”，這首代表作的好處不止于清淺、優美。就是“淺近、優美”，學生理解的程度和我們期待的深度是否一致呢？老師要作的，是讓學生“入乎其中，得其生氣”，讓學生真正體會到詩詞的妙處，并且，還要盡可能地讓體驗形之于明確、系統的表述，用以指導相同風格作品的閱讀，這樣才叫有效。

如何引導學生實現這一目標呢？教材處理一般依據三個根本點：學生需要、教材特點、教師實際。本詞形式上偏淺，學生也以之為淺，而實際不淺。那么不妨從內容的“淺”與“深”的角度切入。

老師可從下面四個角度引導：

（一）通過對比，體會本詞語言通俗淺近卻雋永，意象天然疏淡而精煉，即“淺”而“雅”。

示例：唐朝詩人張打油的代表作《雪》。

江山一籠統，井上大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問：它的表達也很淺近直白，其詩意回味能與李詞相提并論嗎？

（二）通過情境設置，引導學生體會“語淡”背后的“情濃”，即“淺”而“濃”。

讀者多能欣賞到李詞的清新、動人，背后隱伏的悲痛卻忽略了。和著淚燃燒著生命的血，作者在沉痛，讀者卻在沉醉。這是隔著汪洋的冷漠。如果不理解淺詞背后的深意，就真的是買櫝還珠了。

李煜作為一國之君，不能保全國土；作為丈夫，不能保護妻子；作為一個生命個體，喪失自由、尊嚴與生存的安全感，在敵人的百般辱沒中煎熬，那種愁恨還是類似“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輕愁嗎？

（三）拓展閱讀，進一步感受其愁，體會淡語后的沉痛，即“淺”而“痛”。

1.讀晏殊的《蝶戀花》。同是婉約寫愁，晏殊無法與李煜相提并論。就《蝶戀花》而言，也不乏清新闊大之美，但不及李詞深沉、動人。他所寫的是閑愁、清愁，抒發的是思慕之情，與李煜的切膚之痛、深入骨髓的悲涼、絕望無還的憾恨比起來，哪一個更震動人心呢？

2.讀李煜的另一首詞《望江南》：“多少淚，斷臉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斷腸更無疑。”同等處境下的作品，《望江南》沉痛、凄切，《虞美人》婉曲疏淡。而后者一樣能讓人感受到那切膚入骨的哀涼苦痛！

小結：李煜的詞，淺的是語體、意象、手法，深的是意境、情感、語言功力。如果沒有高度的洞察力與語言概括力，沒有大而化之的涵納功夫，這樣感慨深沉、眼界闊大的詞是寫不出來的。

二、深入淺出，繁文簡教

從文本層面看，繁文表現為內容結構豐厚繁復，意蘊深刻難解。如《諫太宗十思疏》《五人墓碑記》《記念劉和珍君》等。面對“繁文”，老師若能挑戰自己的耐性，試著用“深入淺出”的辦法讓學生輕松接受，老師也會獲得愉悅的回報。

《記念劉和珍君》是經典篇目，思想深刻，內容豐富，篇幅也長。老師們大多會深挖掘、詳分析。能不能精益求精，做到既分析透徹又用時儉省呢？根據教學目標以及本文的寫作特點，用“繁簡”這對辯證概念確立教學主線與教學方法，可以兼顧質量與時耗。具體過程如下。

（一）明確主線：體味“本文的語言繁簡相宜，含蓄雋永”的特點。

（二）教學步驟：

1.分析三個“然”，請學生體會作者描寫劉和珍時簡約中的豐繁。

對于《莽原》，毅然預定；

對于母校，黯然泣下；

對于請愿，欣然前往。

（1）表面看，作者用材儉省，一個方面一件事；用語凝練，一件事一個詞。但實質上，卻以小見大，以少勝多，用典型事例寫出典型性格。

（2）單獨看，一個方面一件事，是為簡；但綜合看，每件事都在強調劉和珍君的同一個特點——有主見，是為繁。

簡是風格，繁，卻包含深意——為了駁斥“受人利用”一說。

（3）聯系上下文看，三個“然”表達簡潔，短短的一句描寫“始終微笑著的，和藹的”，卻在不同的地方不厭其煩地重復。這個“繁”，也包含深意——魯迅先生對“暴徒”一說深惡痛絕。

2.對比剪裁特點，請學生體會作者紀念人物一反常規的用意。

（1）從紀念主體看，略寫平日事跡，詳寫遇害經過。

小結：繁的意義在于，一、還原現場；二、為議論、抒情蓄勢。

（2）從全篇看，略寫主人公，詳述慘案后各界反應。

小結：詳略繁簡顯示寫作意圖。一是借寫烈士以點帶面，揭示社會各態。二是側面展現人物形象。

（三）總結：

作者在刻畫人物形象時，選取材料典型，記敘、描寫的語言簡括凝練。抒情、議論時思考冷峻凝重。而感情洶涌澎湃，回旋激蕩。節制時一波三折，如幽泉嗚咽；爆發時如巨浪滔天，勢不可遏。兩者相互沖突，形成大愛大憎、“極熱”與“極冷”相交織的巨大反差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