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隼雕 胡楊林里的繁殖

吳道寧+馬鳴

雕一直以來都是受人尊敬的鳥類，成為很多民族的圖騰。哈薩克族鐘愛金雕，美利堅民族崇拜白頭海雕，金庸小說《射雕英雄傳》和《神雕俠侶》的廣泛傳播，使雕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雕的體型非常龐大，但靴隼雕卻是個例外，它是雕中最小的一種，和蒼鷹差不多。

靴隼雕隸屬隼形目鷹科，為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靴隼雕的雌性個體比雄性大，為生物學上典型的性二態現象。它們棲息于荒漠、山地森林、草原、綠洲地帶，海拔跨度從海平面到3000米。在國內分布于新疆、黑龍江、吉林、遼寧、西藏和內蒙古等地。靴隼雕繁殖于非洲、歐亞大陸的西南部、印度西北部；越冬于非洲、印度、緬甸北部和中國東部地區及云南。近年我們發現靴隼雕繁殖于新疆天山南北和塔里木河下游等地。

高超的飛翔和獵食技能

2010年4月9日，新疆觀鳥會的王堯天和杜利民首次在庫爾勒普惠鄉塔里木河畔的一片胡楊林里發現靴隼雕的巢。當時巢中有1只幼鳥，正嗷嗷待哺。在這之后的4年，鳥友陸續在普惠鄉發現靴隼雕的巢。

鳥友的發現，引起了我們的重視。我們于2016年6月19日在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碩胡楊林及新塔熱樣線（海拔1057米）發現一只雕從巢中飛出，并用相機記錄。此鳥下體為白色，具暗褐色縱紋，腿上覆羽有棕色雜斑，背部及翅膀顏色稍淺，兩翼及尾黑褐色，鼻孔呈橢圓形，外趾爪較其他趾爪短。它的頭部及頸部有厚重的羽毛，腳上也被厚厚的羽毛覆蓋，像一個穿著美麗靴子的少女，飛行時兩肩的白斑如“車燈”。它所有明顯的特征讓我們確定，這就是靴隼雕。

靴隼雕常單獨活動，只有遷徙時喜集群。它們飛行時兩翅扇動得非常快，常在森林中的樹木之間穿梭飛行，或在樹頂上空往返飛行，技巧甚為高超而靈活，有力而迅速。它們有時也在空中翱翔和滑翔。雕的飛翔、捕食才能，令目擊者贊嘆不已而心生畏懼。它的覓食方式，主要是隱蔽在樹枝葉間或巖石上，當獵物出現時突然出擊，沖向獵物。有時也在林木間高速飛翔追捕獵物，或者在高空翱翔、盤旋搜尋獵物，發現后通過翅的彎曲和收疊，急速俯沖下來捕捉。之后，我們密切觀察靴隼雕的一舉一動，趁著它離巢，我們爬上灰楊樹上對其巢進行測量。巢所在的灰楊樹直徑37 厘米，高11 米左右。靴隼雕的巢位于樹上部2/3處的一個大樹杈上，高約7 米。巢的主體由干樹枝搭建而成，里面鋪墊有羅布麻等荒漠植物，巢上方還覆蓋有新鮮的綠樹葉。巢的直徑約74 厘米，巢厚47 厘米。

新疆的繁殖地

我們在新疆天山南北共發現靴隼雕巢7處。每年3月下旬，靴隼雕遷徙到新疆。4月中旬，成對在森林的上空作求偶飛行，常常鳴叫。雌鳥和雄鳥共同搭建自己的愛巢。在新疆，靴隼雕對于巢址的選擇有幾個特點：其一，巢址多選擇高大的喬木，巢基相當穩定，可以承受成人的重量；其二，巢的隱蔽性較好，易于觀察四周的情況，不易被發現和破壞。選好巢址后，靴隼雕大多就地取材。巢材大多由直徑0.3-2.5 厘米的樹枝及其樹皮構成，有胡楊、灰楊、紅柳、云杉、蘆葦、圓柏、羅布麻等，以細草和樹葉作為內墊。有時也利用其他鳥類的舊巢。筑巢后，靴隼雕開始產卵。每窩產卵1-3枚，通常2枚。在西班牙地區，靴隼雕最早產卵時間3月31日，最晚5月26日，大多在4月中下旬，平均產蛋為1.99枚。

找到靴隼雕的巢之后，我們尋找一處容易觀察的巢址，對其育雛行為進行觀測。這一次，除了用望遠鏡傳統觀察記錄外，我們還結合紅外相機進行拍照或錄制視頻輔助記錄。為了不干擾靴隼雕的正常生活，我們一般在距巢100-200 米處，選擇一個隱蔽的地方，進行觀測記錄，并定期收集雕巢下方的食物殘渣。

野外的觀察是枯燥的，可是當你真正細心觀測靴隼雕，走進它們的世界，你就發現其中充滿了樂趣，并想了解有關它的一切，比如靴隼雕雌雄之間分工如何，喂食是否有規律，到底是雌鳥陪護幼鳥時間多，還是雄鳥多？此外，我們在巢附近的樹上安裝 2 臺紅外相機24 小時監測其巢中親鳥育雛情況，持續 32 天，共拍攝77894 張照片。連同我們的觀察記錄，一起揭開靴隼雕繁育后代的秘密。

孵化育雛期的分工

靴隼雕孵化期的雌雄分工相當明確，雌鳥孵卵，雄鳥幫助雌鳥覓食和警戒。雌鳥每次臥巢6-7 小時，這期間偶爾會出去轉一轉，在巢附近枝頭停留，四處張望。經過37-40天的孵化，幼鳥于6月初出殼。據國外的報告，幼鳥成活率相對較高，僅有17%的個體死亡。可惜的是，在我們觀察的幾個巢中，都只有1只雛鳥可以活下來，成活率不到47%（n=7），繁殖成功率很低。在我們觀察的巢中，2只雛鳥都順利出殼，通體絨白色，兩幼的日齡相差大約5-6 天。大的雛鳥已經能夠抬起頭，睜開眼睛，發出聲音和張開翅膀，而小的雛鳥則剛出殼2-3 天，縮作一團，眼睛還不能張開。10天以后大的雛鳥體重達347克，體長14.8 厘米，嘴峰長1.6 厘米。小的雛鳥體重239 克、體長12.3 厘米。育雛期的時候，雌鳥經常陪護在幼鳥身邊，只有等到幼鳥能夠站立行走，自己能夠進食時，雌鳥的陪護時間才逐漸減少。

靴隼雕的雛鳥是晚成鳥，剛孵出的時候全身被有白色絨羽，由親鳥共同喂養48-58 天后離巢。育雛期親鳥的投食次數呈現兩頭少，中間多，單峰型。親鳥在7月18日之前，最高每日投食7次，之后每天投食不到1次，或隔日投食。每次雄鳥帶來食物，會在巢中站立1-3 分鐘后離開。其離開后，會在巢的周圍半徑約60-90 米處盤旋飛行4-5圈。雄鳥在巢的附近警戒時間最長可達11 分鐘。

育雛前期，雌鳥主要待在巢中護幼，捕獵的重任主要由雄鳥承擔。每次雄鳥把食物投到巢中，雌鳥會發出“克-呦，克-呦”的叫聲。雌鳥將雄鳥帶來的食物用嘴撕碎后，嘴對嘴遞給幼鳥。晚上由雌鳥陪伴幼鳥，保護幼鳥安全。親鳥經常要給幼鳥蓋上新鮮的楊樹葉，每日添加樹枝修補巢穴。育雛后期，幼鳥能獨立進食，此階段，雄鳥主動投食次數減少。雄鳥捕食獵物處理好以后，雌鳥會幫助投食到巢中。在南疆炎熱的荒漠，為了避免脫水死亡，靴隼雕親鳥經常給孩子喂食動物的內臟，補充其水分。雛鳥們遵循“弱肉強食”的競爭之道，如果食物短缺會發生“兄妹殘殺”的現象。雖然剛開始雌鳥照顧它們，不允許發生此現象。隨著雛鳥不斷成長，它們的食物需求量不斷增大。雌鳥要出去捕獵，不能老待在巢里看護。這個時期，一旦食物短缺，靴隼雕雛鳥間就可能相互攻擊，有時還會攻擊雌鳥，把它當成食物。雖然不忍心看見它們互相傷害，但是由于食物缺乏，很多時候親鳥也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

在觀測期間，巢附近和巢里發現其食物殘骸多為鳥類的骨頭，巢下方基本沒有鳥類的羽毛，附近也沒有找到專門剔除羽毛的固定地點（食臺）。我們定期在巢下收集到食物殘骸，發現大多數屬于水鳥，如鷗類、水雞和鷸類的幼鳥，紅嘴鷗、黑水雞、黑翅長腳鷸、紅腳鷸等。野外觀察到靴隼雕捕食農區的家禽、斑鳩和大杜鵑等。紅外相機拍到靴隼雕給小鳥喂食草兔的腿。

在炎熱的中午以及狂風暴雨的天氣，雌鳥都會用自己身體為孩子遮風擋雨。如果有其他鳥類如戴勝接近巢，雌鳥會進行驅趕。雛鳥最早7月中旬，最晚8月初離開巢穴，整個繁殖期長達4個月。在雛鳥快要離巢時間，雌鳥每天早上9：00-11：00和傍晚19：00- 20：00，在巢的附近引誘幼鳥。此階段，雛鳥在枝頭站立、張望和鳴叫，伸展翅膀，練習飛行。不論成鳥，還是幼鳥，在樹枝上都喜歡單腿站立休息，可能與它的腳四趾相關。但它們不會遠走高飛，會繼續歸巢過夜。

我們記錄了一只靴隼雕雛鳥的成長日程：7月28日，這只幼鳥在枝頭練習飛行，只能飛到1米左右的枝頭上。8月1日，它能夠飛出20-30米遠。8月3日，它離開50-60米遠。到8月5日，它開始離巢，飛向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