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紀行

程艷

●敦煌印象

古人認為，敦者大，煌者盛。所以，敦煌應(yīng)該就是盛大輝煌的意思了。沒去之前，想象不出它到底如何“敦煌”，接近它之后，還是難以描述它怎么“敦煌”，只覺得它是西部的奇跡，是佛的世界，是科學的天地，是詩歌的源泉。滿目的燦爛，滿目的奇妙，你無法不受震撼，無法不激動。

敦煌火車站離敦煌市有128公里。一出站，馬上有人來攬客，我和另外兩個游客以100元合包了一輛出租車上路。公路筆直得像把尺子，絲毫不打彎。旅游車一輛輛疾馳在戈壁灘上，一望無邊的戈壁灘在烈日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視線的盡頭竟然還出現(xiàn)了海市蜃樓，長久以來在我們頭腦里的想象現(xiàn)在終于變成了實景。時而可以看到龍卷風之類的氣團突然從地上升起，一道道殘垣斷壁，還有烽火臺，不知是什么時代的遺址。沒有樹，沒有草，沒有水，赤地千里。光是這種景觀就讓我們大開了眼界。

進入市區(qū)，卻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仿佛進入了天國。一排排林蔭，一個個小花園，一條條商業(yè)街，令我懷疑是在我的江南故鄉(xiāng)了。人們的打扮也很時髦。少女們身材娉婷，依稀間，我仿佛覺得有些人的眉眼就是從敦煌壁畫上移下來的一般。

敦煌夜市十分壯觀，有蘋果、桃、哈密瓜、香蕉，還有當?shù)禺a(chǎn)的無花果、杏，甚至還有南方的荔枝。云、貴、川、藏以及甘肅產(chǎn)的各種針織品、手工藝品、金銀珠寶，琳瑯滿目，本地產(chǎn)的布駱駝、夜光杯，令人愛不釋手。夜光杯是用和田墨玉精工磨打而成的，原以為這玩意兒是白色瓷質(zhì)，沒想到它是墨綠色的，花紋就像水墨畫一樣，拿在手上輕輕叩擊，聲音清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吟起這首《涼州詞》，我思緒聯(lián)翩，想當年，多少邊關(guān)將士在這西域疆場上“馬革裹尸還”啊！

敦煌的飯店多為三星級的，設(shè)備并不比內(nèi)地差。敦煌的飲食也很豐富，有小吃一條街，東西南北各地的飲食都可嘗到。飯店里居然有魚和海鮮，聽說那種魚還是當?shù)睾赢a(chǎn)的。

這些都和我進入甘肅以來一路看到的荒涼貧瘠景象大相徑庭，看來敦煌之所以成為敦煌，不是沒有理由的，它雖然位于甘肅省最西北的位置，但正因為它傍著疏勒河、漢長河，西指樓蘭，東接酒泉，憑借這地理位置，才成了古絲綢之路的要塞。想當年，這里商賈云集，一隊隊駱駝從古長安出發(fā)，經(jīng)嘉峪關(guān)，過敦煌，出陽關(guān)，經(jīng)和田，到達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這敦煌又如何不大不盛？昔日的榮光已不再，但敦煌并未老去，隨著開發(fā)大西北的號角吹響，敦煌又熱鬧起來了，西域明珠正熠熠生輝。

敦煌之所以名揚中外，除了它是古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外，不要忘了它還有莫高窟。

沒到過莫高窟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這一派荒涼的山麓竟能開發(fā)出如此壯麗的藝術(shù)寶藏。莫高窟創(chuàng)建于公元前366年，迄今保存了西涼、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歷時一千多年的各種洞窟735個，其中有壁畫和彩塑的洞共492個，壁畫4500平方米，彩塑2400余身。這些洞，洞洞皆佛，佛佛皆彩，上至釋迦牟尼，下至力士，無一不形神兼?zhèn)洌蜩蛉缟１诋嫯嬙诟叨椎亩幢谏希宀世_紛，講述著人間天上的許多傳說故事，那聞名遐邇的“飛天”以及“反彈琵琶”，都可以在這里覓到真容。蔚為大觀的96號洞里是一尊35.5米的大佛，其外的7層紅木檐架就是莫高窟的標志；148號洞里的臥佛，長15米，是佛祖涅槃的臥姿。每一個洞都有它的故事，都有它的傳說。

徘徊在莫高窟，時光倒流，歷史一幕幕掠過腦海，我感嘆我們曾經(jīng)有過的輝煌，也唏噓大自然和戰(zhàn)爭的無情。莫高窟集雕塑、繪畫、建筑藝術(shù)于一體，熔佛、經(jīng)、史于一爐，深、玄、美、神，讓我如醉如癡，不知身在何方。佛國之博大精深，藝術(shù)之浩如煙海，我心頭已升起陣陣激情，禁不住要為中華之瑰寶、民族之精英謳歌一番。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敦煌的鳴沙山滿足了我對沙漠的遐想。我們是晚8點進的山，太陽還高高地掛在頭上，這種感覺新奇極了。

好一座鳴沙山，沙峰棱角分明的地方就像是刀削斧砍似的，有一些地方又像是水泛起的波浪。沙子黃澄澄的，非常柔軟，我從上面滑下來，就像插翅騰空了一樣，沙子呼呼地響，風也呼呼地響，大地在我的腋下，敦煌也在我的腋下，我快樂得哇哇大叫，像是回到了童年。

叮叮，叮叮，悠悠的駝鈴聲不絕于耳。騎駱駝游鳴沙山，做一回絲路上的旅人吧！抬頭看，沙山上明月已經(jīng)升起，而東邊夕陽尚未下山，日月同輝。是誰在唱碧血黃沙，是誰在反彈琵琶，或惆悵寂寞，或豪情萬丈，“霜近胡天木馬還，月明羌笛戍樓間，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jié)M貫山。”想起唐人高適的這首詩，我不禁感同身受，有一股沖動，要為那些戍衛(wèi)邊疆的將士引吭高歌，為那些旅居邊疆的游子一灑熱淚。

慶幸的是，這絲綢古道曾經(jīng)演繹過的鐵馬金戈、刀光劍影都已經(jīng)遠去，“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的生離死別，也已經(jīng)遠去了。猛回首，一個嶄新的敦煌正沐浴在殷紅的霞光里。

●天水掠影

西北之行，本來不打算到天水的，但后來在吐魯番至西安的火車上聽一個人神侃，他說，金張掖、銀武威，金銀不換是天水。我便動了心，中途下車要看個究竟。

到天水時已是夜里11點15分了，我在羲皇賓館住下，雖然很累，但卻久久不能入睡，大概是期待的心情太強烈了吧。

第二天問工作人員，賓館為什么叫“羲皇”？才知道原來天水有“羲皇故里”之稱，就是說，人類的人文始祖伏羲誕生在這里，這令我吃驚。更令我吃驚的是，人們說女媧也是這里的人，有交龍寺為證。不管怎么樣，我還是先奔著名的麥積山去。

麥積山因山形像農(nóng)家的麥秸堆而得名。汽車出天水市約30公里后，我果然看見一片綠色的山脈，之所以強調(diào)綠色，是因為西北一帶的山脈大都是光禿禿的泥褐色，沒有樹，沒有草，只有這兒重巒疊嶂，松竹叢生，顯示出一派完全不同的氣象。難怪天水古稱“秦地林泉之冠”呢，今天算是領(lǐng)教了。再看地圖，天水地處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的分界線上，屬溫帶氣候，全年平均氣溫為10.5°C，降水量550毫米，冬無嚴寒，夏無酷暑，這在氣候惡劣、干旱少雨的甘肅來說是少有的。就環(huán)境而言，天水的確是比與它毗鄰的地方金銀不換了。

麥積山在群峰中崛起，海拔1742米，山巖重重疊疊。看麥積山主要是看石窟。麥積山石窟是我國四大著名石窟之一。據(jù)史料載：此石窟創(chuàng)建于十六國的后秦（公元384年至417年），有兩位僧人玄高、曇弘常在此講學，“聚僧三百”，至北魏、西魏、北周，大興崖閣，造像萬千。至今保存有窟龕1949個，泥窟、石刻7000余件，壁畫1000余平方米。被譽為“東方雕塑陳列館”。

我沿著蜿蜒的棧道開始登山觀窟。棧道木梯陳舊，雖有鐵皮加固，仍覺搖晃。沒多久，我的雙膝便已酸痛。從棧道上往下看，山似凌空穿云，洞似蜂巢倒掛，而下面人如蟻、物如豆，我的心開始打顫，腿也開始發(fā)軟，這和敦煌莫高窟的平穩(wěn)是完全不同的。莫高窟是泥胎木架，這里的佛像是泥胎鐵架，可見我國鑄鐵術(shù)開始得早。如果說，莫高窟大氣富麗如皇家子弟，那麥積山石窟則溫婉秀雅如小家碧玉。不論是北朝的秀骨清像，還是隋唐的豐滿圓潤，都刻畫得富有生活氣息，可親可信。依山開辟的7個佛洞，最為著名的是9號洞，內(nèi)有佛、菩薩、弟子、童子、共同鳥等彩塑，藝術(shù)風格為當今的天津楊柳畫風。4號洞是秦川大都督李允信為他的父親所建，洞內(nèi)刻有大文學家庚信撰寫的銘文，此銘文是古代描繪麥積山最美的文字。

洞內(nèi)現(xiàn)存有大中型泥塑85身，這里所采取的淺浮塑與繪畫相結(jié)合的手法是其他地方所沒有的。壁畫共有3000多平方米，3號洞、98號洞是大型的露天全身佛，我們必須下到山腳仰頭來看才可以看到它的全貌，它是麥積山的標志。

離開麥積山，坐在車子上可以遙遙看見交龍寺，據(jù)當?shù)厝苏f，當初女媧在天水造人用的就是秦嶺的泥土和黃河的水，故中國人是黃種人，后來又補了天，使天水免于滅亡，所以人們就建了交龍寺來紀念她。因車不順路，我沒能下去拜見這個女神。

伏羲廟在繁華的城區(qū)。廟為一門四合三進古建筑，廟內(nèi)古柏森森，有鐘、鼓、石碑等。所展示的秦安大地灣古人類遺址所出土的許多文物說明，早在8120年前人類就在這里繁衍生息。當時此地有一個以蛇為圖騰崇拜的氏族。伏羲是氏族的智者，他始創(chuàng)八卦、教人結(jié)繩記事，發(fā)明了農(nóng)桑、醫(yī)藥、祭祀，使人類逐漸擺脫茹毛飲血的野蠻，走向文明。

天水還有許多名勝古跡，這些地方無不閃爍著天水深厚的文化積淀。李廣墓在石馬砰鄉(xiāng)小學后園，一圈土墳塋，墓碑上刻著“李廣墓”三個字，是清乾隆年間立的。墓前另有一座高三米的石碑，題有“漢將軍李廣”五字，是中華民國23年所立。據(jù)說是衣冠墓，天水何以有李廣的衣冠，我們不得而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這詩句膾炙人口，可見李廣在漢朝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而天水作為西域的一大重鎮(zhèn)，其間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戰(zhàn)火洗禮。

天水還有許多三國古戰(zhàn)場遺址，這是西域許多城市沒有的。天水位于甘肅東南部，東接陜西關(guān)中、南抵四川巴蜀、西倚藏青甘南、北扼隴底，三國時諸葛亮利用天水特有的地形在這里建立了根據(jù)地，五伐曹魏，六出祁山，以圖收復中原，他病逝后把這未竟的事業(yè)留給了姜維，姜維在天水一帶活動數(shù)年，現(xiàn)在在甘谷縣就有姜維墓。在天水的北道區(qū)還有天水關(guān)、木門道等。

甘肅稱隴，天水稱秦，這是因為戰(zhàn)國時這里有人進爵為公而得名。公元前361年，秦孝公在今武山縣稱王，公元前290年，秦昭襄王設(shè)故地為隴西郡。后來秦始皇建秦川，在天水設(shè)防，便稱秦州。隴地秦州，自古便是繁華之地，古絲綢之路從長安出發(fā)，第一站便是天水。漫步在天水市區(qū)現(xiàn)代和古代氣息并存的大街小巷中，細細體會“金銀不換”的道理，的確是很有味道的。

很慶幸沒有錯過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