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

姜斌

連著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晨終于放晴了。

“媽媽，我那雙藍拼白的運動鞋右腳那只鞋幫也開裂了，你還是幫我送到老地方修一下吧。”

“媽媽上午要開個早會，還要買菜，你就自己去吧。”

我騎上電瓶車，一陣風似的來到了小巷口。放眼一看，心里不覺一顫，為了整治市容市貌，新盛老街已被改造一新。青磚路面變成了柏油路面，形式各異的木質招牌換成了整齊劃一的鎦金招牌，電子大屏字幕飛動，霓虹燈箱流光溢彩，就連那兩旁的行道樹上都纏上了光影流動的輪廓燈……原本古色古香、寧靜祥和的蘇北小街如今已被洶涌的現代浪潮所裹挾吞沒。我兜了兩圈，才找到那家修鞋鋪，店主已由幾年前的那位瘸腿爺爺變成了一位中年男子。

“叔叔，前兩天我媽媽帶著這種樣式的左腳的一只鞋給你修過，現在右腳的這一只也壞了，請您再幫我修一下。”

“哦，好的，你先坐。”

說完他拿起一塊干凈的白布理在腿面上，把我那只鞋放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擦著，一點一點地粘上，然后又上機一針一針地縫著。我借機打量起屋里的陳設來，十幾年前的縫紉機，十幾年前的桌案，還有那十幾年前的木椅、床鋪、樓梯……

我滿懷感慨地說：“叔叔，現在做這一行的人很少了吧？”

“是啊，除了些街坊鄰居和熟客，一天下來也接不了幾個活，誰還愿意磨這份洋工啊？我還能接過我爹的班，但我的班恐怕不會再有人來接了。”叔叔黯然說道。

這時，一個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搖著叔叔的手臂說：“爸爸，我都做了這么長時間作業了，你怎么還不帶我出去玩啊？”

“過一會兒，等我把這個哥哥的鞋修好。”叔叔邊縫邊說道。

我問小女孩：“你現在上幾年級了？”

“三年級。”她答道。

我說：“小朋友，現在這手搖修鞋機在整條街上恐怕只有你爸爸會用了，你可要懂得珍惜啊！”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好啦，鞋子修好了，試一下吧。”

“好的，叔叔，請問多少錢啊？”

“舉手之勞，就算了。”

“不行，叔叔，這錢是給你這份手藝的。”

“那好吧，你給三塊錢就行。”

我從口袋里取出錢來，雙手鄭重地遞給了叔叔。

回家的路上，天空飄起雨來，雨點打在臉上，有點涼，也有點疼……

點評

這是一篇“我手寫我心”之作。正是因為帶著一顆對匠人德藝的敬畏之心，所以“我”執意要付錢給鞋匠，否則就覺得是對其價值的一種漠視；正是因為帶著一顆對即將失傳的傳統工藝的憂思之心，所以“我”從老街的改造中讀出了現代文明對傳統文明的吞噬，在回家的路上感覺雨點不僅打在臉上，而且打在心上，“有點涼，也有點疼”。本文啟迪我們，只有真心地擁抱生活，才能觸摸到生活的經脈，從而在對一景一物、一人一事的描寫中映射出時代的變遷軌跡和社會的發展圖景。

【作者系江蘇省阜寧縣第一高級中學高二⑾班學生，指導并置評：姜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