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劉付永堅

長安

在古中國出土的典籍上

我輕而易舉地找到一個叫長安的城市

這個如此簡約的名詞

就這樣裝著那龐大的十三朝古都

這個繁華落盡的古城

分明埋葬著的是

一個個不復存在的王朝

連那在地下列成方陣的兵馬俑

也只是泥做的雕塑

在貌似森嚴壁壘的地宮里

蒼白地虛張聲勢

可為何當年的連天的烽火

一直燃燒到今天

灼痛歷史的神經

為何獵獵的戰旗

讓后人如此山呼海應

一代又一代地攪起內心的風景

難道人們風塵仆仆地來到古長安

是為了一睹始皇大帝至高至圣的威儀

是為了走進大唐的渭水驪山

感受貴妃娘娘的似水柔情

就算再虛誠的憑吊

也無法打撈起那沉睡的歷史細節

長安，這個被歷史歲月反復珍藏的血腥帝都

到處都暗藏著陷阱和雷陣，一不小心

就會踩到一個個不散的冤魂

觸摸到逝去的那一個朝代

僵硬的心跳

行駛在夜色彌漫的街道上

我駛著一輛小車

在夜色彌漫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穿行

穿透夜晚的胸膛

我像飄浮在街道上的

一滴雨露或一縷輕霧

我只在某個時期現身

粉碎和縫合只是一瞬之間

夜幕加劇了身體拋在半空中的痛感

我在無邊的睡眠中醒來

我聽見生命斷落的聲音如此清晰

我看見夜色像大霧一樣徐徐落下

我目睹公路兩旁的樹木

像一樁樁失語的籬笆，一堵堵傾斜的城

擠壓著夜晚的空間

并加劇了奔跑的迷落

在這沒有歸途的路上啟程

我無處可逃

我只能駛著汽車

沿著風的方向駛向不知所蹤的遠方

太陽照在我的小屋里

此刻，我漸漸被籠罩在太陽的金黃之中

我躺在陽光照耀的床榻上

像一尊鍍金的臥佛

現在是早晨八時

我卻儼然進入人生的暮年

我安然入夢。作著無邊的遐想

想象某些過往的人和事

想象其中一些無法抹去的細節

當黎明如期來臨

絲絲縷縷的陽光一點點滲入我的體內

我內心的黑暗卻在太陽的光輝之中

沉入另一個無邊的夜

酒吧歌手

酒吧里響著喧囂的音樂

閃耀的彩燈在盡情綻放

一個個被燈光和幽暗切割的歌手放聲歌唱

嘶啞著喊向黑色的夜空

他們是浸在音樂中的魚

自由游弋卻走不出魚缸的囚禁

自由生長卻跳不出歲月的高墻

迷離的燈光閃爍著曖昧和嫵媚

酒吧里溫情脈脈的四壁

被震耳欲聾的嚎叫撕碎

許多時候酒吧歌手只是為自己歌唱

一支支流行歌曲放在嘴里發酵

也只能喂飽自己饑餓的胃

所有音樂的力量支撐不起

生活的重量和生命原始的尊嚴

臺下高舉酒瓶的吆喝此起彼伏

再動人的歌喉也填不滿現代人瘋長的欲望

偶爾的喝彩只是別人廉價的饋贈

酒吧歌手永遠在路上

生活在別處，不知所蹤

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從一個驛站到另一個驛站

不斷更換的酒吧成為生存的寄居所

他們穿梭在城市霓虹和音樂理想之中

唱著別人的歌，流著自己的淚

襲擊著別人的耳膜，奔波著自己的生計

酒吧歌手明白自己本是被命運命名的

一群城市邊緣人

唯有把麥克風當作生活的拐杖

在夢想集結的城市邊緣游離

盡管成名像遏止流感一樣艱難

他們卻懷揣內心微弱的光芒

期待一朝功成名就

靈魂在掌聲和熒光棒中飄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