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春早

●張玉波

交河春早

●張玉波

如果你要問新疆最早的春天在哪里？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在吐魯番；如果你要問吐魯番最美的春天在哪里，我會毫不猶豫告訴你在交河。

提起交河故城，恐怕鮮有不知道的人，因為交河故城名聞遐邇。也許你會對我的回答產生懷疑，交河古城即便是盛夏也寸草不生，怎么會有景色優美的春天呢？

其實，立春之后，天山南北儼然是兩番景色：北疆依然是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南疆卻是嫩芽吐綠，花蕊綻放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內地來朋友，我們決定驅車吐魯番去踏春。出門時烏魯木齊天色灰蒙蒙的，天空中飄灑著碎末般的雪花，急急切切，還是近零下十度的氣溫，大家都穿了厚厚的棉衣。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過烏拉泊、達坂城，穿越天山后溝進入小草湖，便到了吐魯番地界。

雖然剛進入吐魯番，看到的是一望無際茫茫褐黃色戈壁，但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天高云淡，玉宇澄明。氣溫也和出發前的烏魯木齊不可同日而語，車廂內一下子燥熱起來，大家紛紛脫了棉衣，感嘆一山之隔的世界竟然是兩重天地。

汽車到了吐魯番從城區向西，在密集的村莊和阡陌的農田里穿行，大約二十多分鐘就到了亞爾鄉的一個溝谷東岸。放眼望去，交河故城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遺世獨立般的矗立在河的對岸，古樸而又神秘。在交河故城的腳下，一條河流被古城一劈為二，分為兩條圍繞故城的河，閃著銀色碎芒繞城而流。

陪同的吐魯番朋友告訴我們，交河故城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也是我國保存兩千多年最完整的都市遺跡，唐西域最高軍政機構安西都護府最早就設在交河故城。實際上，故城是坐落在亞爾乃孜溝中，亞爾乃孜溝是遠古時代由于洪水沖蝕，大自然以它巨大的創造力，在河谷中央留下了一個平面呈柳葉形的河心洲，交河故城就建在這個河心洲上。城的四周崖岸壁立，被一道百米寬約30米深的河谷所環繞，形成了天然屏障，在這道河谷中，溪水從它的兩側緩緩淌過，在城下匯集，因而便有了“車師前國，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繞天下，故號交河”。

此時，我才明白，所謂的交河就是亞爾乃孜溝谷，我們來踏春的目的地就是這條故城懸壁下的河道。

越野車像一頭發瘋的公牛，沿著河谷凸凹不平的土路絕塵而下，向南徑直沖入下游。

吐魯番的河流基本上是由北向南流淌。這是因為吐魯番是盆地，北邊是皚皚天山，北高南低，盆地的水基本上都是天山雪水融化而下。著名的坎兒井也是自北由南汩汩流淌。

到了溝壑南端我們就驚喜的看到了一片淼淼大水。朋友告訴我們，這是亞爾乃孜水庫，吐魯番居民幾個鄉鎮的生活用水就來自這里。停車望去，清澈碧綠的水面，輕輕蕩漾著樹和太陽的倒影，蕩起的微微漣漪在陽光的照耀下，像塊閃光的翡翠，整個畫面顯得那樣溫馨恬靜。在碧波蕩漾的水面上，幾十只野鴨游興正歡，它們有的像是熱戀情人親密依偎，有的像是在求偶展示笨拙的舞姿，有的在梳理靚麗的羽衫，還有幾只調皮的小家伙像遙控操縱的小船，在水面上劃出筆直的波紋。河岸的對面，是一個叫黑山的小山，依山而建的村民住宅錯落有致，煙火裊裊，河岸邊幾個大姑娘小媳婦漿洗著衣服，不時有銀鈴般的嬉笑聲傳了過來。此情此景，讓人仿佛看到了一幅溫馨生動的水彩潑墨，頓時令我們心曠神怡。

沿著溝谷逆流行走，處處都有春天的驚喜，真是別有洞天。亞爾乃孜溝幽靜安逸，溝長水清，泉水汩汩，柳蔭葡綠。一路上，不斷會有地下水流出，行成峽谷中的溪流，在峽谷中生長著各種植被，以及當地人開辟的田地，錯落有致，形成了峽谷獨特唯美景色。穿行其中，進來時周圍戈壁灘上烈日炎炎的煩躁，早被峽谷中清涼宜人所代替。

三月的亞爾乃孜溝谷也是十分熱鬧的。由于吐魯番春天來得早，除了本地人外，周邊城市的人們紛至沓來，溝谷中處處是踏青、徒步、野炊的人們，流水潺潺，歡歌笑語，使溝谷充滿了柔情蜜意。

就這么不經意地走著，突然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一片水四周長滿了高高的蘆葦，像列陣的士兵，手持利箭，直指蒼穹，氣勢恢宏。也許是蘆葦生長需要更高氣溫的緣故吧，浸在水中的部分枝干已經綠意盎然，中上部卻依然金黃，遠處的蘆葦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燃燒的火苗，跳躍靈動。

我慢慢欣賞品味著這片精靈，他們仿佛和我在對話，一個古老而又新鮮的話題。這時，一副唯美的畫面就不經意間映入了我移動的眼簾。一個老者，躬腿仰天，手舉鋼叉，猛地一擲，只見鋼叉一個弧度插入水中，他又迅疾提起鋼叉，鋼叉上一條大魚就使勁地搖首擺尾，四濺的水珠在陽光下格外美妙。

“叉魚人”。不知誰喊了一聲，我們都向老者走去。大家都沒有想到，這么古老的謀生手段，居然讓我們在這里遇見了，并且一睹風采。這位老者看上去六十左右，穿著高腰雨靴，帶著皮護胸，手持魚叉，威風凜凜，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微笑，像個得勝歸來的將軍。我們圍著他，摸著他身上的行頭和鋼叉，提了一串又一串問題。他告訴我們自己已經七十歲了，是當地人，愛好叉魚幾十年了，只要看中的魚，一叉下去百發百中。他還說，幾十年前叉魚是解決溫飽，現在是體育鍛煉和解饞。他笑瞇瞇的和我們談論著、合影著，其樂融融。

繼續前行，我們一路拍照，一路戲水，到了一片茂密的樹林里，被一陣清脆悅耳的歡笑聲所吸引。一群朝氣蓬勃的初中年級的學生正在野炊，大家圍坐一圈，中間的彩色塑料鋪單上擺了十幾種新疆小吃和水果，大家熱烈地鼓掌邀請一名女同學唱歌。她落落大方，優美的歌聲蕩漾在幽靜的溝谷里。我悄悄問旁邊一位正忙著照相的同學：你們的生活很精彩啊？他告訴我，今天是周末，同學們約好來踏青，現在正在午餐和表演節目，同時，也是為了完成語文老師布置的作文《吐魯番的春天》，集體進行一次春的體驗。看著這些神采飛揚的孩子，我們也被感染了，頓時覺得年輕了許多。

告別孩子們，我們從下面橋孔穿過一座橋，淌過一段溪水，來到了交河故城的下面。抬頭仰望，壁立千仞，峭壁的上面就是郎朗的晴空，故城的其它什么也看不見。

這時，我們中有人提議，到河的對面岸上也許能夠看到古城。我們爭先恐后的涉水過河，爬到對岸，找到了制高點，依然看不到故城里面的風貌。此刻，我們真是佩服古代人民的偉大智慧，把交河故城建的像個層層設防的大堡壘，人在墻外，即便置身在最高點，也像處在深溝之中，無法窺視城內的情況。相反，如果你處在城中，你一定會是居高臨下，城內城外盡收眼底。

雖然看不到古城內的狀況，但讓我們喜悅萬分的是，這一段的谷底景色，也是整個亞爾乃孜溝谷中最豐富多彩、繽紛爛漫的了。溝谷中滄桑的河床、涓涓的小溪、嫩綠的草灘、維吾爾古村，都充滿了無盡想象和溫馨浪漫。滿溝綠油油的葡萄園，或三三兩兩，或排排隊隊的老桑樹、榆樹、杏樹、沙棗樹和白楊樹，生機盎然，欣欣向榮。

遠處的故城天然城墻下，到處是正在盛開的杏花，一叢叢、一片片，有粉色的、紅色的、白色的，紛繁似錦,姹紫嫣紅，高高低低,重重疊疊,開滿了溝谷,煞是壯觀。特別是故城根下的那片杏林，在黃色黏土的背景下，經過陽光的照耀，更加鮮艷欲滴,活色生香,揚笑春風,它們在這個季節里真是占盡了風流啊!賞花的人流,有的獨自徜徉,有的三五成群,或聞、或拍,笑顏像杏花一樣綻放。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吐魯番的朋友提醒我們到了該回去的時候，我們才一步一回頭的戀戀不舍地往回走。

這時，我突然回頭，原來那個古樸肅穆的交河故城，在瑰麗的夕陽下，更像一艘巨型的戰艦，在交河上劈波斬浪，正意氣風發，揚帆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