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軍于市”
——日本航空航天平戰轉換之路

文/壁千刃 馬治國

眾所周知，日本戰后受到各種法律限制，并迫于國際輿論，不敢明目張膽全力發展軍備。但是，為建設潛在的軍事大國，以應對隨時有可能發生的戰爭，日本航空航天力量走出了一條“隱軍于市”的“平戰轉換”（即和平狀態和戰爭狀態之間可自由轉換）之路，其隱藏在民間的實力不容忽視。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日本的平戰轉換機制相當順暢，一旦戰爭需要，日常打造的日本自衛隊可以迅速轉入戰時動員狀態，將戰爭潛力在轉化為現實戰斗力，以迸發出巨大的軍事能量。

設置平戰轉換動員機構

根據日本憲法規定，日本永遠放棄武力威脅或使用武力作為解決國際爭端的手段。因此，戰后日本不敢大張旗鼓建設戰爭動員機構，僅隱蔽地設有50個功能完備的地方聯絡部，地方政府部門也都有相關的職能，以建立起人員齊全、功能完整、設施配套的動員機構。地方聯絡部是日本自衛隊陸、海、空三軍的共同動員機構，由防衛省長官、陸軍參謀長、陸軍軍區司令領導，同時在業務上又受海上自衛隊參謀部人事教育部和航空自衛隊參謀部人事教育部的指導，負責三軍征兵、預備役軍人管理以及退伍軍人安置等工作。

為了遮人耳目，日本采取“寓軍于民”“平戰結合”“漸進”擴軍和“以質量代數量”的方針政策，保障戰時能

夠進行快速、大量、持續的動員，以確保防衛動員計劃的實施。日本的國家安全保障會議作為國家實施動員的最高咨詢與決策機構，確定動員方針、政策和原則；日本內閣首相作為國家實施局部動員和總動員的最高統帥，平戰轉換總動員工作由首相統一領導，由有關部門根據預定的動員計劃具體組織實施；《武力攻擊事態法案》規定，在“可能遭受武力攻擊事態”時，首相有權命令包括地方各級政府和各大公司在內的國家指定公共機構采取“必要措施”。地方聯絡部在防衛省長官及各軍種參謀長領導下，負責三軍征兵、預備役軍人管理以及退伍軍人安置等工作，具體承辦有關兵員動員事宜。

日本國防體系處處貫徹著“寓兵于民”的思路。圖為日本第1空挺團外出著軍常服，頭上戴的是2004年開始配裝綠色貝蕾帽

從1965年開始日本每年都組織全國性的調查登記，進一步摸清動員潛力。二戰后日本專門設立物力動員機構，軍工生產由壟斷財團組織的“經團聯防衛生產委員會”“日本兵器工業協會”“日本造船工業協會”“日本航空航天工業協會”等軍工團體控制。同時，日本戰時可修改憲法，實行募兵和征兵相結合制度，迅速建立一整套動員指揮和管理機構。

為了儲備骨干，日本防衛省專門設立了“人才培養與確保研究會”，由防衛省人事局局長任研究會會長。該會職責是研究探討培養高質量的優秀軍人的方法和途徑，為未來培養所需要的指揮軍官。

多方并舉的平戰轉換措施

（一）兵員力量——隨態勢應招

在發生戰爭時，日本將首先使用預備役人員和應急預備役人員充實到現有自衛隊中。日本陸上自衛隊參謀部規定，應急預備役軍人同現役軍人一樣，同為“真正的防衛力量”，緊急時它與常備兵力發揮同樣的作用。應急預備役力量作為準軍事后備力量，從退役的年輕自衛隊軍人中選拔，要求“與一線部隊有同樣的訓練水平和快速反應能力”，并將應急預備役的訓練時間從一般預備役的年度實際訓練5天增至30天，單兵訓練以軍人共同科目和專業技術科目兩天的連續訓練為基礎，部隊整體訓練以幾天的連續訓練為基礎，每年分別進行數次，以期達到既有快速動員能力，又有較強的作戰能力。如果事態繼續發展，則很有可能會征召退伍軍人，同時利用各地方聯絡部征召新兵，經過訓練后補入預備役或現役。同時，日本還可以動員近200萬人的準軍事力量，包括警察、海上保安廳人員等，其龐大的商船隊和漁船隊也可為海上自衛隊提供大量的專業航海人員。

（二）專業骨干——軍民深度整合

日本自衛隊軍官、軍士為職業軍人，軍士到53歲退役，軍官到規定的退役年齡退役。圖為日本陸上自衛隊成員

目前日本已經研制出了不少現代化武器。圖為日本的90式坦克

日本空中自衛隊第三航空團的F-2戰機

一旦戰爭需要，日本可動員國民中的士兵，迅速擴充部隊規模。日本人力動員的關鍵是儲備骨干，主要包括社會儲備和日本自衛隊骨干儲備。社會儲備主要通過完善預備役制度、加強對退伍軍人管理、有計劃安排退役軍官到地方企業部門任職、借助地方院校培養軍事人才等方法，儲備軍事專業骨干，據估計，日本社會軍官儲備量為20萬、軍士儲備量達50萬。軍內儲備主要采取院校培養、提高軍官和軍士比例、建立招募女兵和文職人員制度等方法。日軍現有院校33所，院校教職員工編配比例占全軍總員額的4.8%左右，院校培養能力較強，有利于骨干的培養與儲備。日本自衛隊軍官和軍士約占官兵總數的60%，軍官、軍士、兵的比例為1∶2.7∶2.4，軍官、軍士占比高，有利于保持自衛隊骨干隊伍的穩定性和專業化。日本自衛隊軍官、軍士為職業軍人，軍士到53歲退役，軍官到規定的退役年齡退役，有利于保留骨干。建立文職人員制度，以吸引與保留專業技術骨干，確保軍地專業力量的深度融合。

（三）國防工業——大力扶持

日本沒有國有企業，全部軍工生產均由民間企業承擔。1998年，在日本的企業中從事軍工生產的人員約4萬人，軍工產品總額僅占企業生產總額的0.5%左右。為保護和發展國防工業，日本主要采取以下四種方法：一是充分發揮退役軍官的紐帶作用。通過派遣退役高級軍官到壟斷企業擔任要職，加強軍隊與企業的聯系，并使企業保持必要的軍品生產能力；二是保持必要數量的軍品訂貨。防衛省每年都要與一些企業簽訂一定數量的軍事訂貨合同，預付訂貨金，并把價格提高30%左右，以此吸引和鼓勵企業從事軍品生產；三是“一家飯，多家吃”。盡量讓更多的企業參與軍工生產，軍品產能雖在平時“吃不飽”，但在戰時卻可以同時開足馬力，大幅加強整個工業體系的動員能力，避免過于集中，使得軍工生產布局合理，有利于動員和轉產。四是以試驗定型牽引儲備技術。采取以試驗定型為主的方法，積極提高武器性能，儲備技術力量和生產能力。目前，日本已研制出一些現代化常規武器，但部隊需求量較小，武器出口又受到限制，采取儲備技術和生產能力的方式，一旦需要，即可大量投產。

（四）戰略物資——積極儲備

對于日本來言，其戰爭潛力的重要特征，也是致命弱點，就是在工業原料和農產品上對貿易和海運的高度依賴。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前期戰爭物資儲備力度并不大，一旦突發戰爭將捉膝見肘。例如，在20世紀90年代末，日本航空自衛隊的彈藥儲備量為10次出擊作戰份，不足以應付小規模局部戰爭。為此，日本自衛隊痛下決心，建立3個月份數的儲備彈藥。為了進一步加強儲備，日本相繼成立了銅振興基金和日本稀有金屬儲備機構，在神奈川縣、大分縣、瀨戶內海等地，建設鐵礦石、煤炭儲備基地和堆場，容量為400萬噸。三菱重工業公司在長崎縣五島列島的青方灣建設近海油船式儲備系統，儲油能力約520萬噸。為了確保戰時生產體制轉換期間的彈藥供應，日本儲備3個月以上作戰需要的彈藥。為了維持每千架飛機，每年需要鋼450噸、鋁3噸、銅19噸、鉛9噸、鋅14噸、石油203萬噸。根據2010～2016年期間，鋼材年均庫存量超過1000萬噸，鋅為8萬噸，鋁為1.3萬噸，原煤為673.6萬噸，原油約為220萬噸。在必要時，這些庫存量可以部分或全部轉為國家戰略儲備物資，從而可以進一步延長國家支持戰爭的時間。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艦艇服役年齡不一般會超過二十年，很多飛機服役十幾年就退役。日本計劃封存起來，一旦爆發戰爭，即可重新啟封。

（五）航空工業——汽車長翅膀

二戰期間，日本曾經在5年間生產了6.9萬架飛機和10.7萬臺發動機。目前，日本能夠生產飛機的企業包括三菱重工、川崎重工、富士重工等。雖然由于定貨緣故年產量不高，但關鍵部件發動機和雷達電子設備等裝備的生產能力強，汽車工業轉產飛機技術工藝成熟。目前汽車年生產能力約在3000萬輛左右，如果30%，也就是大約900萬輛的生產能力轉產飛機（按照一般觀點，每300～450輛汽車可轉產1架飛機，此處按450輛計算），年產飛機可達到2萬架。雖然現代飛機的技術水平、制造工藝、武器裝備都要比過去復雜的多，但也可以看出日本飛機生產的潛力是很大的。二戰時期，日本曾將汽車工業轉產飛機，取得過相當的效果。

不過，日本的民品行業并不完善，還有諸多短板。例如，日本的航空工業并沒有類似于波音、空客這樣的企業，因此也很難通過民間企業為軍品提供產業基礎。三菱重工等企業的航空部門，幾乎完全依靠自衛隊訂貨，僅有少量國際民品分包業務。從某種意義上說，自衛隊幾乎養著整個日本的航空工業。因此，日本國產戰斗機的價格之昂貴，也就更可以理解了。其次，由于軍費有限、主戰裝備則在世界范圍內進一步“漲價”，日本已經不得不部分放棄了此前“分散生產”的原則。例如，日本曾經有三菱重工和川崎重工兩家企業生產戰斗機，但如今已經收縮為三菱重工一家。

日本之所以沒有大規模研發導彈，主要原因在日本在美國構建的亞太軍事體系中承擔的主要任務依然是導彈攔截。圖為日本金剛級“宙斯盾”導彈驅逐艦

（六）航天工業——技術儲備深厚

三菱重工參與了日本大型運載火箭H-ⅡA的研發工作

日本十分重視航天工業的發展，以政府科技廳長官為首的宇宙科學研究所，是衛星、運載火箭及其他宇航設備研制、試驗、發射的骨干力量，日軍技術研究本部的第3研究所也承擔部分航天科研和試驗項目。日本現階段主要研究的是利用民間衛星實施軍事通信等課題。日本于1970年正式制定了宇宙開發計劃，確定了研制運載火箭和航天器的科研設計工業基本方針；1987年5月，日政府發表《走向宇宙開發的新時代》報告，提出在21世紀成為宇航大國的目標；1989年6月，又制定出1990-1999年度宇宙開發的發展計劃。日本在宇航方面的長遠目標是，2015年建立太空基地，2030年成為超超級宇航大國。目前，宇宙開發計劃的公司有50余家，其中42家成立了宇宙開發促進會參與開發的具體公司有：三菱、三菱重工、日產汽車、石川島播磨重工、東芝、士通、日立制作所等。日本航天工業雖然起步較晚，但已取得重大成就。截至1996年3月研制出了多種型號運載火，發射各種衛星58顆。目前正在加緊研制新的火箭，為宇宙開發提供新的投送工具，并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財力研制各種型號航天器。

（七）火箭和導彈——國產潛力驚人

二戰后，日本很重視對戰術導彈、火箭的研制工作。從20世紀60年代中期起，日本即著手國產導彈和火箭的研制工作，1965年開始批量生產反坦克導彈，1968年開始裝備陸上自衛隊。現在日本已能生產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各種戰術導彈。日本陸、海、空自衛隊目前裝備的導彈中有90%是國產戰術導彈。同時，日本正在積極開展新型戰術導彈的研制工作。日本從事導彈生產的企業主要有三菱重工、三菱電機、川崎重工、東芝等。在日本生產導彈的有關企業中，生產電機和洗衣機電機的廠家也有很大比例，這為戰時轉產提供了廣闊的天地。受政治因素和憲法的制約，日本不允許擁有戰略進攻武器，因而日本只能以和平利用的方式研制火箭。戰后，日本先后研制成功了M，N，H等型火箭，并用自行研制的火箭成功地發射了試驗衛星、科學衛星、通信衛星和氣象衛星等。只要需要，日本完全有能力發展戰略和戰役導彈。

日本的未來戰爭動員規劃

目前，日本對未來戰爭分為以下幾類：小規模沖突、中等規模局部戰爭、大規模全面戰爭。在小規模沖突中，日本無須進行動員，使用現有的自衛隊和預備役人員即可應付，且國內經濟不會受到影響。在中等規模局部戰爭中，由于戰爭存在著擴大的可能，日本需要進行局部的動員—自衛隊將進行擴充，預備役轉入現役，制造業將啟動閑置生產能力進行軍工產品的生產，對資源的需求將有所增加。如果對方不能威脅日本的交通線，則日本將有充足的能力支持戰爭的進行，且國內經濟運轉和社會生活亦將不受太大影響。即使對方斷絕日本的對外聯系，日本也可以依靠平時儲備堅持相當長的時間。從最為重要的石油、煤炭等儲備來看，這一時間可能會達到6個月。在大規模全面戰爭中，日本將面臨全面的人力動員和人力資源調配，極有可能會缺乏農業勞動力和熟練工人，制造業將全面轉產，以軍工生產為核心按計劃調整生產能力。由于在全面戰爭中對外交通必然會受到破壞或限制，自然資源的不足將會限制經濟的正常運轉，社會生活也將受到非常大的影響。而且，在現代戰爭中，對方的空襲無疑將貫穿整個過程。由于日本的人口和工業極其集中，空襲的破壞性會非常顯著。當困難超過其國民經濟或國民心理的承受能力時，日本維持戰爭的能力將是很低的，也是無法持久的。

出于對戰爭潛力的清醒認識，日本自己在每次戰爭中都力圖隱蔽戰爭企圖，出其不意、先發制人，并力圖在有利條件下盡快結束戰爭。前一作法可以避免對方在戰前動員雄厚的戰爭潛力，后一做法則可以避免對方戰爭潛力在戰爭中的動員以及己方戰爭潛力的逐步枯竭，并以這次戰爭的勝利來彌補國力損失，積攢下一次戰爭的資本。

因此，對于日本的對手來說，戰爭初期的失敗和劣勢并不可怕，只要能夠將戰爭引入持久戰的軌道，就將使日本戰爭潛力中的薄弱環節暴露出來，使其勢頭由擴張轉化為維持，最后逐漸走向失敗。可以預想，由于構成日本戰爭潛力的因素，以及日本潛在對手的基本情況并沒有大的變化，今后有日本參與的戰爭，也多半會沿著這個模式發展。

日本新型固體燃料火箭在九州島基摩村基地升空。只要有需要，日本完全可以研發自己的戰略和戰役戰術導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