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技能

時應友

杰姆是一名職業殺手，二十年前，一名雇主出高價讓他殺一個叫馬汀的人。記得當時雇主提醒過杰姆，說馬汀具有一項特殊技能，讓杰姆行動時謹慎些。

一個陰雨綿綿的夜晚，杰姆闖入了馬汀的家。一見到馬汀瘦骨嶙峋、老氣橫秋的樣子，杰姆便不再緊張。他很快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馬汀，馬汀發現后，嚇得一屁股跌坐在沙發里，怔了怔，問道：“能告訴我是誰花錢雇的你嗎？”

杰姆“哼”了一聲，搖搖頭，他絕不會出賣雇主，這是規矩。馬汀目不轉睛地盯著杰姆，因為害怕，他用力地咀嚼著含在嘴里的棒棒糖，表情有些夸張，汗水順著面龐流淌下來，只聽他顫抖著說：“孩子，如果你不說，這筆賬恐怕要算到你頭上了。”

杰姆“哈哈”一笑，不想在這個干癟的老頭兒身上多花時間，他扣動扳機，一聲槍響，馬汀應聲癱軟在沙發里。離開馬汀家，出樓梯時，杰姆迎面碰到一個男人，兩人僅僅對視一眼便擦肩而過。可就憑那一眼，第二天，這個名叫伍亞德的男人，竟帶著警察上門把杰姆指認了。這件事一直讓杰姆感覺不可思議。后來杰姆才得知，馬汀是伍亞德的老師，伍亞德跟隨馬汀學習一項特殊技能。杰姆始終想不出，馬汀這個風一吹就能倒的老頭兒身上，能有什么絕技呢？

杰姆被抓后，被判了二十年徒刑。二十年后，杰姆出獄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伍亞德尋仇。他開始監視伍亞德，令他失望的是，此時的伍亞德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因患上腦血栓，伍亞德無法站立，甚至不能說話。要解決這樣的人，甚至比當年殺馬汀還要簡單。只不過伍亞德因為行動不便，整日不出門，杰姆只能伺機而動。

這天，機會終于來了。透過窗戶，杰姆看到街對面的公寓里，伍亞德坐在輪椅上，夫人推著他慢慢向院門走去—這是要出門呀！

杰姆迅速下樓，一邊跑一邊撥通了伍亞德家的電話，電話里傳來伍亞德夫人的聲音：“您好，這里是伍亞德公寓，請問您有何貴干？”

“尊敬的女士，您好，請問是您打電話訂購車險嗎？”一邊打電話拖住伍亞德夫人的同時，杰姆已經來到伍亞德公寓門口，大門虛掩著，杰姆闖進去，攔腰抱起伍亞德，往肩上一扛，飛快地逃離。

杰姆的汽車就停在不遠處，他跑到車前，迅速把伍亞德扔進了駕駛室后座，并用事先備好的繩索綁住了他。伍亞德嘴里哼哼著，卻無法動彈。這時，藍牙耳機里還響著伍亞德夫人的聲音：“對不起，先生，您可能打錯電話了……”

“哦，是嗎？”杰姆迅速發動了汽車，隨即掛斷了電話。

杰姆將車開到一間廢棄的倉庫內，他下車，把伍亞德從車里拽了出來。此時的伍亞德仿佛預感到將會發生什么，一臉驚恐地盯著杰姆。杰姆喘著粗氣，掏出手槍，將槍口對準伍亞德。

看著槍口，伍亞德拼命扭動著身體，面露驚恐，嘴里“嗚嗚哇哇”地說著什么，似乎在向杰姆求情。看著眼前這么一個廢人，不知怎么，杰姆突然失去了殺人的興趣。猶豫了一會兒，杰姆收起槍，再次撥通了伍亞德家中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伍亞德夫人焦慮的聲音：“這里是伍亞德公寓，你……”

杰姆壓低了聲音說：“伍亞德在我手上。”

“你……你想干什么？不要傷害我的丈夫，你要多少錢都行！”

杰姆一心尋仇，本來沒想過要錢，不過這反倒提醒了他，自己剛出獄，的確需要一筆錢，于是他開口說：“行，給我五十萬現金！”

“好，好，我給，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還敢提條件？”

頓了一下，伍亞德夫人說：“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丈夫有心臟病，隨時都會送命，你不要嚇他，最好買根棒棒糖塞他嘴里，他就能平靜了。”

杰姆掛斷電話，想了想，決定到附近找一個合適的收款地點，順便買根棒棒糖。伍亞德要是真的因心臟病突發死了，什么都泡湯了。

過了一會兒，杰姆回來了，把一根棒棒糖塞進伍亞德嘴里。伍亞德果真安靜了，不再亂鬧，只是死盯著杰姆看，一邊看，一邊用力地吮吸著棒棒糖。

杰姆“哈哈”大笑，說：“你不是會特殊技能嗎？難道你還能用目光把我殺死？”

伍亞德無話回擊，只是瞪著杰姆，嘴里不停地吮吸著棒棒糖，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滴。這副模樣實在有些狼狽，惹得杰姆一陣狂笑，然后是極度的憤怒。

“看出我是誰了嗎？我就讓你死個明白。”說著話，杰姆抑制不住，掏出手槍對準了伍亞德，咬牙切齒地說，“二十年前，我殺了你的老師馬汀，是你把我送進了監獄，現在你要用自己的命抵償我這二十年的牢獄之苦。”

聽了杰姆的話，看著黑洞洞的槍口，伍亞德的表情憤怒起來，怒目圓睜，嘴巴里的棒棒糖不停地翻滾……

“哈哈，你們師徒真是一個德性，去找你的馬汀老師吧！”說完，杰姆扣動了扳機，伍亞德的身體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這時候，杰姆的手機響了，是伍亞德夫人打來的，問到哪里交款。杰姆很快說出地址，隨后拆除手機電板，小心地清除犯罪痕跡，他不想再像上次一樣栽跟頭。

事后回到住處，杰姆往床上一躺，復仇后的快感讓他身心愉悅，他要美美地睡上一覺，然而沒等他進入夢鄉，房間的門被敲響了。杰姆想不出這個時候誰會找他，他出獄的消息沒人知道。門一開，杰姆愣住了，門外站著兩名警察，警察看了一眼手中的畫像，再瞅了瞅杰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把杰姆銬上了。這一切太突然了，杰姆還沒反應過來。

來到警察局，杰姆沮喪地抬起頭，懇求警察說：“能告訴我，你們怎么這么快就知道是我干的？”

警察笑著從一個文件袋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物件：“看看這是什么？”杰姆瞪大眼睛一看，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警察手里拿的竟然是杰姆的頭像，棒棒糖做的，栩栩如生，簡直就是杰姆的微型版。

“這東西哪兒來的？”

“從伍亞德先生的嘴里拿出來的。”

杰姆險些栽倒，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明白，伍亞德的特殊技能是什么—用一只棒棒糖咬出人的頭像，這太不可思議了。

想到二十年前，馬汀被殺時的情形，杰姆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罪惡被刻在了棒棒糖上。

選自《絕妙小小說》2017.2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