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湯

楊福成

在深山里，一家叫作“貴人湯”的飯店火了起來。

這兒雖然離市區(qū)很遠，但天天食客爆滿，周六周日的客人那就更多了，必須提前預訂，否則，就十之八九沒座兒。

這家飯店之所以叫“貴人湯”，就是因為它的湯做得好，其他的菜也就是一般的農(nóng)家菜，沒有什么特別的。

所有的客人，也都是為這道湯而來的。

有的人當天喝不上，就在附近找個農(nóng)家住下，等著第二天早早去占個桌子。

據(jù)他們那兒的服務員說，要是旺季，有的客人等四五天才能排上號。

這湯咋樣啊？

好啊，從來都沒喝過這么好的湯！

這湯這么好，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呢？

嘗不出來，肯定是山里很稀有的藥材。

這湯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復雜，很復雜啊，人間的天上的仙界的佛界的都有，千般滋萬般味，太妙了，做湯的這人一定有很高的學問啊！

沒有喝到的議論這道湯，喝過的也在議論這道湯。

有位山里的老人看著這么多人開車大老遠跑來就為了喝這么一碗湯，禁不住就笑了，說，這湯不就是用我們這兒的破石頭煮的嗎，你們放著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不吃，卻來山旮旯里喝這玩意兒，真是好笑！

聽老人說這話，來的客人就笑了，說，你真是個土老帽啊，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有什么好吃的？你說這湯是石頭做的，石頭能做湯嗎？人家能做得味道這么美這么鮮這么有營養(yǎng)，用的料肯定是名貴的藥材，這藥材就算是長在你的眼皮底下，你也不識貨啊！

老人看看客人，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和這“貴人湯”鄰著的是一家私房菜館，原來也是天天爆滿，可“貴人湯”開業(yè)后，就變得門可羅雀了。

私房菜館的老板氣不過，想弄個究竟，看看“貴人湯”這道湯到底用的是什么料。

先開始是派廚師去品嘗，但幾個廚師品嘗回來，都說味道不一般，可就是說不出用什么料做的。

大家這么說，老板更是納悶了，于是他就安插馬大廚混到了“貴人湯”飯店的廚房，心想這回一定能弄個水落石出。

別說，馬大廚在“貴人湯”待了幾天，還真弄出“石頭”來了。

馬大廚仔細觀察后，回來向老板匯報說，他在“貴人湯”的廚房里除了看見幾塊石頭外，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殊的原料。

老板一聽這話快氣瘋了，大罵馬大廚，你他媽的傻瓜啊，石頭能做湯嗎？從今天起你就別睡覺了，給我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眨眼地盯著做湯的那個廚師，看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料。

被老板這么一罵，馬大廚也覺得自己是在胡說，怎么能用石頭做湯呢？于是，他想盡辦法靠近了做湯的那個廚師，一天到晚地跟著他。

果真，他看到了做湯的整個過程。

凌晨四五點鐘，做湯的老師傅就早早起來，往大鍋里加滿水，然后生火。

等水開始沸騰了，老師傅就從案子上搬過一塊石頭，輕輕地放到鍋里。

等水再一次沸騰了，老師傅就往鍋里扔進一個大大的料包。

沒過幾分鐘，料包就鼓了起來，石頭開始變顏色，水也開始變顏色。

再過半個多小時，老師傅就把火熄滅，一鍋湯就這樣做好了。

“貴人湯”還真是用石頭做的！

馬大廚趕緊回去把看到的這些一五一十地給老板說了，他本以為老板會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天大的秘密而夸獎他兩句。

可誰知，老板卻狠狠地踹了馬大廚一腳說，你個叛徒，“貴人湯”的老板給了你多少錢，你一次次拿著一塊破石頭糊弄我，就是不給我說實話，快滾，我永遠不要再看到你！

“貴人湯”真是用石頭做的，馬大廚親眼所見，千真萬確，可老板不信啊，誰聽了他的話誰都不信啊！

背著鋪蓋卷，馬大廚傷心地走在蜿蜒的山道上，一輛輛奔著“貴人湯”而來的豪華小轎車疾馳而過，讓他忍不住生出慨嘆：一道石頭湯，煮盡千般味。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選自《小說月刊》2017.2

（彭建輝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