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本刊記者 孫 莉
薪火相傳
文丨本刊記者 孫 莉

正安務本堂尹珍紀念館(胡志剛/攝)
冬,天樓山之巔。
風起時,飄渺的云煙忽遠忽近。不遠處的縣城,若隱若現,如同勾勒的水墨,抹在淡藍色的天邊。
“登上天樓山,猶如在云端。低頭往下看,彩云繞山間。抬頭向上看,天外還有天。”這首民謠,至今仍在天樓山流傳。
無論光陰如何行色匆匆,天樓山就在這里,恪盡職守,亙古不變。
1800多年前的東漢,一位俊朗的少年走出了天樓山,跋涉千里,來到京城,拜經學大師許慎為師。
他就是尹珍(字道真)。據史料記載,尹珍是最先走出大山、叩問中原文化的先驅者。
洛陽春日最繁花,紅綠蔭中十萬家。那時的洛陽城,車水馬龍、笑語盈盈。
尹珍就在這里學習中原文化。此時的中原,科技和文化發(fā)展在中國歷史上占有非常突出的地位,儒學大興,太學林立,學術氣氛濃厚,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字典《說文解字》應運而生。
《說文解字》作者就是許慎。他還是尹珍的老師。
尹珍無疑遇上了好時光。
洛陽城里的八年,尹珍刻苦研習五經文字,接受系統(tǒng)的儒家道德思想教育,并得到了老師《說文解字》的真?zhèn)鳌?一番苦讀后終成大器。
而此時的尹珍,念念不忘的還是他文化荒裔,不知禮義的家鄉(xiāng)。
公元107年,一個身影在天樓山下出現。少年步履從容,形態(tài)優(yōu)雅。微風拂過,發(fā)結輕輕擺動,少年帶回了中原文化的種子,要在西南荒蠻的土地上生根發(fā)芽。
據史料記載,尹珍在當地廣開學館,教授儒家經典知識和中原文化,為家鄉(xiāng)培育學子。自此,西南開始有了學校教育。瑯瑯的書聲開始在這快荒蕪的土地上傳誦。
尹珍從事地方教育,聲譽漸起,當朝廷向地方選舉孝廉,地方官以其精通經學,向朝廷舉薦,后任尚書丞郎、荊州刺史等職。晚年,他辭官還鄉(xiāng),將原學館改名“務本堂”,矢志育人,直至病逝。
清道光二十一年,遵義府學教授莫與儔,在府學內設立漢三賢祠堂,并由鄭珍寫了《漢三賢祠記》,以說明緣由。尹珍既為“漢三賢”之一,另兩位是西漢時期的舍人與盛覽。
穿越正安歷史文化名鎮(zhèn)安場,來到當年尹珍講學遺址務本堂,不是訪古感懷,而是想探尋教育與精神在這塊土地上顯現的奧秘,叩尋大師藏在一磚一瓦間留給后世的遺言。
尹珍之后,當地到中原求學的有識之士絡繹不絕。尹珍也被歷代史學家評價為“尹珍發(fā)展夜郎地區(qū)文化和促進中原與西南邊陲文化交流的先驅”。
為紀念尹珍,民國30年,析正安縣東北地置一新縣,取名道真。前些年,道真修建縣城主干道,便命名為尹珍大道。如今,道真縣城最熱鬧、最具現代味的地方,就是尹珍大道和尹珍文化廣場。
2010年1月,尹珍先師塑像在貴州大學揭幕,以期借助于貴州省最高學府這一平臺,深刻思考尹珍文化的內涵,豐富其外延,讓尹珍文化更廣泛地繼承和發(fā)揚。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人因地傳,地因人傳,尹珍開西南文教先河的首創(chuàng)業(yè)績和他“教化務本”的精神思想,以及后世人們對其精神理念的傳承與弘揚,隨著時代的變遷,逐步融匯為一種具有鮮明地域特色的文化現象,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尹珍文化”。
務本堂對面的山上有棵古柏樹,枝葉繁茂,四季常青。傳說那是先生親手栽的,無論是否,人們愿意相信,先生的教誨、先生的思想流芳百世,尹珍文化也成為正安鮮明的地域文化品牌。

正安石筍峰(胡志剛/攝)
剛剛進入正安縣境,一幅巨大的廣告牌奪人眼球:文墨領地,至境唯白。
前者說的是正安文化,后者為正安白茶的廣告。
這可不是一般的自信。
在正安,作家藝術家人才輩出,其陣容強大、創(chuàng)作繁榮的景象令人贊嘆:涌現了文志強、石邦定、趙進爭、趙劍平、陳義忠、王美泉、陳智武、羅遵義、王華等省內外、國內外知名的作家及田景良、簡承國、江定等一批藝術家。據縣文聯主席王龍介紹,正安籍在全省、全國的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有100多人,輝煌的創(chuàng)作成就無一不是正安又一亮點。
2008年11月,國家文化部公布了963個“中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xiāng)”,正安縣以“小說”這一門類摘得桂冠。
那時,正安何其風光:國家文化部、全國文聯發(fā)來賀電;著名作家、原國家文化部部長王蒙題詞;著名作家葉辛發(fā)來賀信。
這個獎項,無疑是對正安幾代作家植根鄉(xiāng)土、潛心耕耘的矢志追求的最高獎勵。
正安的小說創(chuàng)作始于上世紀五十年代,文志強、趙進爭等充滿了濃郁鄉(xiāng)土氣息的文字,照亮了無數的文學愛好者的夢想。20年后,正安小說創(chuàng)作迎來了輝煌時期,石定和趙劍平是這一時期的代表。進入新世紀,正安小說創(chuàng)作視野更為開闊,表現領域有所拓展,展現出獨特的創(chuàng)作個性,呈現出多元化的發(fā)展態(tài)勢。外界譽為“正安文學”現象。
早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正安成立了遵義地區(qū)最早的詩詞學會,他們辦了一本《古鳳新聲》詩刊,作品全是古體詩詞,講究平仄、押韻、意境。
沙龍,這個聽起來很洋氣的聚會形式,在正安,本土化后,演繹成正安文化人的聚會,取名“正安珍州文學沙龍”,會員稱“沙友”,不定期不定時相約。誰出了大作,吆喝一聲,沙友盡力趕到,聚會和分享,都源于文學。
一間不大的房里,桌上擺滿了燒酒、菜品,還有文學的話題。推杯換盞,把酒言歡,茶煙繚繞中忘了流年,那一顆顆的初心,在微醺下,正奮力保存完整。
走出正安的作家王華這樣說,我們沙龍的名義是文學,因為文學我們才成了沙友,我們有著共同的情結。因為這個情結,我把正安文學沙龍認作故鄉(xiāng)。一個孕育了我的文學生命的故鄉(xiāng)。
文學沙龍是個讓人興奮的地方,講作品的、聽作品的,都是在暢談人生,一大群人,說理想,道未來,最后,無論是茅臺還是二鍋頭,醉里依然會把對文學的追求推進一步,這是正安珍州文學沙龍的魅力。
正安縣委常委、宣傳部長王琇說,正安小說創(chuàng)作呈現集團軍的陣容,創(chuàng)作隊伍不斷壯大,新人新作接連涌現,形成了以縣為單位的“地方作家群”,被貴州省文聯譽為“貴州文學的重鎮(zhèn)”,被中國作家協(xié)會命名為“中國西部歷史文化創(chuàng)作生活基地”。“中國小說之鄉(xiāng)”文化品牌,被寫入2017年正安縣人民政府工作報告。
當然,我們也看到,正安小說的社會地位經歷了從過去牽動廟堂的大紅大紫到悄無聲息的變遷,已經失去了“轟動效應”,但并沒有就此衰弱。正安的作家,特別是青年作家正擔當重任,在冷寂中尋求轉變,力圖通過自我反省和自我轉型,發(fā)現新的生機,實現正安小說困境的大突圍。堅守與創(chuàng)新鑄就豐富,無疑是對當下正安小說的挑戰(zhàn)。
芙蓉江靜靜流淌,不舍晝夜。
沿江兩岸山清水秀、崖雄峰奇,難怪古人有“一川游盡畫圖中”的評價。
置身于這般的美景,感嘆先人的偉績。歷史和文化的浩瀚,鑄就了這個精神的家園。
文化是一種魂,有著濃郁的地域特色。今天,追溯正安文化的血脈,用大視野再讀尹珍,我們清楚地看到,作為貴州文化開放的第一人,尹珍以開闊的胸襟,成為貴州先進文化的先驅,并且為后來的沙灘文化起到了積極的影響作用。
從清乾隆至清末民初的一百多年的時間里,沙灘文化代表了當時貴州文化的最高水平,在我國文學史和學術史上都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成為清代中后期全國知名文化區(qū)的一種文化景象。
沙灘學人鄭珍對尹珍極為尊崇,兩位大師越過時空對話,鄭珍自命為尹珍的傳薪人。
鄭珍東學長沙,拜漢學大家程恩澤為師,得其真?zhèn)鳌榱思钹嵳淇鄬W成儒,程恩澤特為他取字“子尹”,期望他以尹珍為楷模教化南域。鄭珍不負恩師厚望,著述等身,終成“西南碩儒”。
尹珍文化是貴州文化最早的雛形,而沙灘文化是否可以理解為尹珍文化千年傳承、厚積薄發(fā)的必然結果呢?黔北大地上兩個極具地域特色的文化精神,無疑成為這塊土地上彌足珍貴并引以自豪的財富。
大地為證,祖先留給我們的遠比我們發(fā)現的多。
大山深處,歌聲傳來:“毋斂壩上飄來陣陣花香是你背上行囊越過蒼山莽莽涉過江水激蕩雙足踏破南天的蒙荒敢為人先務本求實……”這是正安本土作家為務本堂旁邊的新州小學創(chuàng)作的校歌。
為弘揚尹珍文化,正安縣編寫了鄉(xiāng)土教材《尹珍故里翰墨香》,發(fā)給學生閱讀。
入夜,華燈初上。正安書畫院的四壁上,掛滿了書畫作品,房間里彌漫著翰墨的香味。幾位戴著眼鏡、稚氣未脫的中學生在一張巨大的書桌前,凝神定氣、一絲不茍。他們臨摹的《勤禮碑》《自書告身帖》已有小成。
此外,正安民間文化也是多姿多彩。
儺戲、花燈、茶燈,圍鼓、錢桿舞、蘆笙舞,金錢板、鑼鼓快板、嗩吶鑼鼓等20余種曲藝節(jié)目,就是散落在正安民間中一顆顆璀璨明珠,千百年的大浪淘沙后棲居于民間的文明,一步一動都表現出民間文化最質樸迷人的光芒。
歷史的淵源,正安注定要擔負起文化的責任。
盛世的年華,本土文化該如何去詮釋這個時代的變遷?那些起舞弄的清影又該如何表現這厚重的底蘊?
尹珍從未遠去,正安任重道遠。

安場是古時黔北地區(qū)著名的三大商貿古鎮(zhèn)之一,緊附正安州城,系通往四川、重慶的要津之地,也是綦岸鹽入黔的第一處鹽運中轉地,因其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安場經濟社會和文化得以迅速發(fā)展,鎮(zhèn)上各大商號、會館、堂口、戲院及茶館等相繼產生,可謂是商賈云集,客旅頻頻,集市活躍,商貿繁榮,歷來就是黔北重要的物資集散地之一,素有“小重慶”之稱。2009年9月被評為“貴州歷史文化名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