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彭忠橋
馬拱坡:神秘的仡佬族村寨
文丨彭忠橋

在貴州省遵義市務川自治縣鎮南鎮,有一個古老神秘的仡佬村寨——馬拱坡。
當我寫上“秀才之鄉”這幾個字時誠惶誠恐,想到作為文化底蘊深厚的務川,古時就有“思州文學,務先被之”的美稱。馬拱坡作為務川一個普通的仡佬族村寨,能配得上這樣的稱呼嗎?但事實告訴我,這里就是一個“秀才之鄉”。
這里取名馬拱坡 ,不僅富有詩意,而且有深厚的文化底蘊。這源于馬拱坡村莊對面有座山,它叫白馬頂或白馬巖,山頂上有座巍峨的石灰巖,巖壁頂部有一塊如籃球場大的一片白色的巨石,遠觀似一匹仰天飛騰的白馬,栩栩如生。在當地人指引下,我們一眼就看到對面的那座山及那石頭上的馬,那石馬呼之欲出,飛奔揚蹄。
馬拱坡這地方有地理區位優勢,與“中國歷史文化名村”、貴州10個最具魅力的民族村寨龍潭村僅一山之隔,當地人皆為申祐后裔。這里的仡佬族居民民風淳樸,有異常濃厚的崇文情結,也就是對文化和教育的尊崇。對文化非常敬仰。我們在一戶農家中看到兩塊牌匾,據保存牌匾的老人介紹,一塊是申允繼考取進士時的牌匾,當地人叫它圣旨牌,可惜在文革期間破“四舊”時,被用來寫毛主席語錄牌啦,但上面仍能看到“乾隆叁拾玖年(1774年)菊月下浣,申老先生允繼甲午登科志賀” 等字樣,還有“蠻、英、東、序”大字在牌匾中間。另一塊牌匾是道光年間的,至今保存較為完好,牌匾是用漆成黑色的長方形木板做成的,右邊豎刻 “道光七年梅月吉旦”,中間橫刻著“俊造書升”大字,左邊豎刻“國子監申文值立”。 所有字體全部燙金,整個匾牌書法遒勁有力,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顯得非常大氣磅礴。我們還在一家小院殘存的石院墻朝門兩邊石柱上看到過一副橫批為“忠孝節義”的對聯:“旌表門閭節孝炫昭寰宇,靈鐘毓秀山川應啟人文”。石門橫梁上原有一頂望山石帽子,雖已倒塌于地,但上面鐫刻的'奉旨旌表知縣事戴永清題'十一個楷書字依然清晰如初。
在馬拱坡,石圍子很多,石圍子就是用兩塊青石砌壘,并在每塊青石中間鑿一個洞,用于插旗,據說只有考起秀才的人才能升旗,意思就是金榜題名吧。石圍子為明清時期當地村民為考中秀才而建,每個石圍子代表考起一名秀才,筆者粗略數了一下,將近有20個石圍子。據當地村民講,在明清時期,那家過紅白喜事,添飯、打盆的都是戴頂子的秀才,這在務川的歷史上還沒有聽說過。
為了找回快被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秀才之鄉”, 找回馬拱坡它本來的歷史面目。我查閱務川有關文史資料,并根據史料記載輯錄下來:據《思南府續志》記載,“申允繼乾隆甲午科(1774年)中試三十名,官福建德化知縣。”《都濡備乘》記載,申維藩與其弟申炳章都是縣學生員,在咸豐年間平定匪亂,保護務川一方平安,申維藩被詔贈知縣,世襲云騎尉。其弟申炳章積功保同知補缺。后以知府用,賞戴花祤,官至吏部,后卒于京邸。《南園記事》記載,馬拱坡癢生有申味三、申卓章、申繼先等。我還到馬拱坡院落后面雞生巖下查看,修建于嘉慶年間申允繼及其妻子安氏墓地,在墓碑上輯錄到部分秀才名錄,據墓碑記載:孝男,癢生申文順、國學申文值;孝侄,國學申文學、庠生申文獻、貢生申文富;孝胞弟:庠生申允先。在道光八年協商捐修的字倉上輯錄到,生員申文庭、申文章等等。
馬拱坡作為務川一個偏僻而且普通的仡佬族山寨,出了這么多秀才,有的秀才甚至考上舉人到國子監求學深造,明清至民國時期通過科舉入仕之路走出大山的已不鮮見。遠有明清時期如申允繼其父申奕宏賜封文林郎,其子申文值入京師國子監官至吏部,近有民國時期曾為蔣介石的侍從室武官申伯華,如今已有93歲高齡,上世紀40年代初畢業于浙江大學的老先生申勉等等,這些,足也讓馬拱坡成為“秀才之鄉”了。
走進馬拱坡,在一棵千年古柏樹旁,有些傾斜但依然幾近完好無損,類似石塔的建筑物,當地人稱字倉。它約有2.5米高,底座為正方形,高1.2米左右,上半截為八角形圓柱體,腹空,正面有一長方形小窗。所謂字倉,其實就是專為村民儲存廢書紙的類似垃圾池的東西,修建于道光八年,已經快要有200年的歷史啦,隨著時光的流失,字倉上刻的字跡已經有些看不大清楚啦,字倉上刻有“道光八年協商捐修敬學,生員申文庭錢一千文、生員申文獻錢一千文、申文議錢五百文、國學申文學錢一千文、申文清錢五百文、生員申文順錢五百文、國學申文值錢一千文、生員申文章錢一千文、申平章錢五百文、申繼章錢一千文”等。
字倉撩動了我的思緒,像馬拱坡這樣偏僻的仡佬山寨,雖然受地理環境的制約,但這里居然有“字倉”,當地人對寫有字的紙片是不能亂仍的,更不能隨便燒廢書紙,說是燒了會誤眼睛,只能丟進專為存“字紙”的字倉中。就是在今天,馬拱坡人們逢年過節燒的草紙灰等放入到字倉中,這讓人不由心生遐思,在明清時期,這里的仡佬人就有很濃郁的崇文意識。這勾起了我進一步尋幽探秘的興趣。200多年前,深埋大山腹地的一個小山村,如果連寫有“字”的廢紙都不能隨便亂仍,那么,當地人對書籍和繕寫的文稿該怎樣愛惜就可想而知了。而這一切說到底,也就是對文化的尊崇。“字倉”這一設施功用在務川是不多見的,也可以說在遵義,乃至貴州都是不多見的,那么馬拱坡這偏僻山野出了那么多為官的秀才,就不足為奇啦。
如今,馬拱坡只停留在少部分文化人的記憶里,也許最終會被世人忘記。所以在這里有必要單獨說說馬拱坡標志性的一個人物——申允繼。
我們在馬拱坡申允繼后代子孫家中神龕上看到了申允繼靈牌,整個靈牌至今還保存完好,它外觀與我們常見的靈牌無多大區別,做工非常考究,奇特的是靈牌可以打開,里面寫有亡靈姓名的相關資料皆在內里的一塊木板上。上面書寫有“皇親敕賜文林郎福建德化知縣申公煒老大人、母潔授安氏孺靈位”,左寫“考申允繼生平,生于乾隆十三年戊辰歲十二月十九日亥時,沒于嘉慶二十年乙亥歲正月初五已時”;右寫“妣生于乾隆三十一年丙戌歲二月二十一日,沒于嘉慶九年甲子歲十月二十日演時”。
據《南園紀事》記載:申允繼(1748—1815)是務川馬拱坡人,乾隆甲午科中試第三十名,曾“官福建德化縣知縣”。這深山老林里,200多年前出一個讀書中舉入仕的仡佬人,走出大山到發達地區沿海福建為官去了,實屬不易。
馬拱坡出個在福建為官的知縣申允繼,他擬訂了申姓的字輩并被申姓人接受,實際上就是他寫的一首詩,即“奕允文章尚,茂修學有恒,可知昌必久,世序廣賢能”,這首詩后來成為申氏家族的字輩。據查,江西、陜西等省份都有申允繼擬訂的字輩,這在以前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在大山深處馬拱坡這個村寨,沿著山前的寨口、山丫,或環繞整個院落均培植有很多風景優美的古柏樹,而每棵樹都需要兩三個人合圍才能抱住,這些古老的柏樹依舊鐫刻著綠蔭蔥郁的過去,銘記著當地的文風人脈,從腳下的小路延伸到遙遠的地方,本人從未見到過如此古樸而優美的村莊啦。
村莊下邊那一條小河終年不斷的流淌著,這里匯聚了務川仡佬民居建筑特色,并且規模較大,房子是傳統的仡佬族民居格局,中間的開間竟有七間。好幾座老房子建于何年好像房主也不是很清楚,但氣派的階沿坎和寬大的石院壩,精雕細刻的花窗門樓,看上去至少有兩三百年歷史遺跡。
我們在一戶農家小院看到殘存的石院墻朝門,雖然有些破敗,當觸摸青石板砌成的古墻,回歸歲月鋪成石頭斷章,拾級而上,行走在幽深的巷道,踩著歷經歲月滄桑的光滑青石板路,感受到仡佬族民居古建筑群,人便有了一種厚重的感覺。這里的古建筑群,今天仍能依稀看出當地木材構建房屋,能工巧匠雕刻的窗花,戶與戶之間梯級石砌的圍墻隔開。
望著那些散亂在草叢中的石圍子,讓人浮想聯翩,仿佛在訴說著這里曾經文人騷客云集,依舊銘記這里昨天文化的繁榮,如同漫山翠柏,郁郁蔥蔥,掩映其間。
想當年,若要走進一戶人家參觀,首先映入眼里的就是一道門,門是用非常厚重的木材做成的,當地仡佬族人叫它朝門,走進朝門,就看見了石頭砌成的院壩,十分平整,堂屋兩邊是廂房,從里面的布局就可以看出,那就是仡佬族的四合院。仡佬族人非常敬重祖先,每家堂屋里面供奉的就是仡佬祖先神龕的佛像,有的還供奉有一對石頭獅子。房屋的板壁上雕刻有精美鏤空而且形態各異的窗花,堂屋板壁上面刻有福祿等字樣。雕刻手法細膩,窗雕構圖精美,想象奇特。
我遐思,一個文明于世,四面環山,地勢陡斜的山腰,土地肥沃,環境優美,卻遠離城市喧囂的普通村寨,居然民風文風淳樸蔚然、為人低調不喜張揚。解放后,這里不少農家子弟通過讀書考上大學在外工作,馬拱坡這個地方真可謂是人杰地靈,人才薈萃。
一個不該被遺忘的民族村寨——馬拱坡。這里因為有了申允繼及其后世子孫,加之這里建寨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自然環境優美,富有神奇色彩的馬拱坡有別樣的神韻與魅力,值得人們挖掘、打造,讓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