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鋒
筆者所在的小學是所完小,不過現今整個學校只有6位老師,21名學生。學校位于溫州市永嘉縣,這里大部分村民比較富裕,但富人家的小孩兒都去鎮上上學了,留在村子里的孩子家庭都比較困難。周邊的人時不時會來學校結對扶貧。
按理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接受捐贈,應該心懷感激,然而以前的狀況是:孩子們習慣性地等東西,收到捐贈后不珍惜,有的孩子把衣服領回家后,穿臟了不洗,直接扔了,認為反正還會有人來送。捐贈人來的那天,有的孩子家長甚至會讓小孩換上自己的舊衣服,博取資助人同情。曾有一次,正在上課的孩子呼啦啦全跑到了窗戶邊兒,伸著小腦袋往外看,急得不得了。我才想起來,今天扶貧組來探望學生。
孩子為什么失去了該有的純真?1990年代前,當地經濟比較落后,沒多少外地女孩子家愿意來落戶。外地的好不容易嫁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有的又擱下剛剛滿月的娃兒,從此杳無音訊。當時學校有四十多個孩子,不少屬于這狀況。
這些孩子敏感,因為沒了母親的管教與引導,有的特別淘氣,甚至野蠻。他們會揪小雛鳥,把鳥毛一根根拔下。小鳥的慘叫聲引得他們發出陣陣大笑,直到拔光毛的小鳥躺在寒風中抽搐,他們才罷手。
另一方面,他們也有著脆弱的心靈:城里的孩子過來聯誼時,我們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后面,不敢和他們交流。我能感覺到他們那小小的心啊,縮啊縮,縮到角落里,看了讓人心疼。
我想要去改變他們,但無從下手。2010年11月,我的同學陳耀過來了,他是一位科學特級教師,滿腦子的前沿教育理念。我跟他一起商量,能用什么方法去改變孩子們?
頻繁的物質饋贈與平均主義,讓孩子們逐漸養成了無償受助和占有的心理。于是我們開始杜絕不勞而獲,通過開展一些活動,如:科技體育運動會、文藝類競賽、學期排名等,將一些捐贈品作為獎品發放,讓孩子們懂得只有通過努力才有收獲。
學生們缺失的東西太多,我和陳耀發現“一刀切”的做法不太適合這些孩子。我們需要就地取材,給孩子們設計恰當的課程。選材對于農村出身的我并不困難,村子里隨處可見的是散養的土雞、土狗。于是我們決定從這里入手。
我們給學校新添了一個小伙伴,叫金剛,是一只母狗。我讓孩子們來養它,參與到小狗狗的成長里去。金剛要做媽媽了,我們帶著孩子觀察金剛怎么生寶寶,孩子們都驚呆了。金剛生了四個小寶寶,認領、撫養小狗就是孩子們的獎品。
有一次,孩子們惡作劇,把金剛的寶寶藏起來。金剛四處找,緊張地喘氣。孩子們看著金剛在慌亂中找到藏在桌子上的狗寶寶,又無奈拿不下來,滿眼的哀求。一種沉默在孩子們中擴散,他們把狗寶寶還給了金剛。以后,孩子們再也不和金剛玩這樣的游戲,他們好像突然明白了母愛。
要想尊重生命,就應該讓孩子參與到生命的成長中。孩子對生命有了初步感知后,我們又開設了撫養小雞的課程,讓每個孩子認領一枚雞蛋,標好記號,一點點地觀察小雞破殼而出。水到渠成,小雞成功孵化,對生命的震撼感,在小孩子的眼里慢慢醞釀。有些小朋友的小雞孵化失敗,從他們的小臉上,看到的是沮喪與落寞。在照料小雞雛的過程中,難免發生意外,小主人痛哭流涕,深深領悟到生存的不易。孩子們親自撫養長大的小動物們不再是盤中餐,而是成了他們的玩伴甚至朋友。這之后,尊重每一個生命,自然而然不再是一種說教,孩子們內心對生命的冷漠趨勢被扭轉了。
(作者為溫州一小學校長)
一場關于生命的教育實踐
要想尊重生命,就應該讓孩子參與到生命的成長中。孩子對生命有了初步感知后,我們又開設了撫養小雞的課程,讓每個孩子認領一枚雞蛋,標好記號,一點點地觀察小雞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