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取材真實事件,以意識流的創作筆法,將一個因口吃而孤獨自卑的主人公溝口在虛幻的溢美之物“金閣寺”壓抑下,渴望自由而將其燒毀的心路歷程完美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這種壓抑是青春的悸動,這種毀滅是青春的叛逆。
關鍵詞:溢美;青春;毀滅
作者簡介:項梅(1982-),女,江蘇南通人,本科,蘇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講師,從事日本語言文化的教學與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8-0-02
日本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創作的《金閣寺》,被認為是日本戰后文學“紀念碑式的作品”,是三島“最有藝術芳香的作品”,被譯成多國文字而為世界所知。青春期口吃的主人公溝口為身體的缺陷而自卑封閉,渴望走出去,卻在虛幻溢美的“金閣寺”的重壓下,不得自拔而將其毀滅。這是一個悲情的“勵志”故事。主人公穿越了“金閣寺”,試圖擺脫過往人生,以燒毀現實中的金閣寺的方式,摧毀心中惡魔“金閣寺”,浴火重生。
1.孤寂的“金閣寺”下的孤寂靈魂
主人公溝口因天生口吃,面對一切美好的事物之時更是自卑自閉自慚而止步不前,壓抑自己內心的渴望。“結巴,不消說在我和外界之間設置了一道屏障”,因口吃而受人或想象中受人嘲笑,產生幻想情緒,“幻想成了內心世界的國王,成為冷靜觀察的大藝術家”。金閣寺自然也成為其幻想的一部分。溝口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金閣寺時,三島筆下多次細致描寫主人公眼中所看到的現實中的金閣寺。父親口中“人世間再沒有比金閣寺更美的東西”。但當溝口第一次見到時,讓他覺得“它只不過是一幢古老的黑乎乎的三層小建筑物”,給他不調和、不穩定的感覺。在日本傳統文學中,如川端康成的作品里,主人公與自然環境并不表現為主體與客體的對立或支配關系。而三島文學中自然與人卻形成了對立的關系,落日下、四季中,三島對金閣寺的描寫都是“孤獨而靜冷”的,其與周邊的景色是充滿了對視對立的。真實的金閣寺并不影響溝口心中對虛幻的金閣寺的追求,從追求到畏懼、到嫉恨以到毀滅,溝口以一顆孤獨的內心剖開他認為的虛偽的情感。
通篇處處充斥對金閣寺的膜拜、畏懼和臣服。主人公為其無以言狀的內心想象式魔力和威力所統攝,無處宣泄而受其壓制而愈發自卑壓抑。主人公發泄的渠道是向身邊最值得親、最值得敬的人,而這些其實恰恰是維持他活下去的力量。
2.對情感的逃避與對抗
2.1對父權親情的畏懼與漠視
溝口是父親遁入空門后娶妻而生。父親罹患肺病,自知時日不多卻拖著孱弱的身軀帶著溝口遠赴京都拜會金閣寺的住持,以“趁自己活著的時候”托付自己的兒子溝口,其苦心可昭日月。但父親作古之時,溝口對其離去沒有絲毫的悲傷,始終一種“有氣無力的情懷”,沒有任何依戀與感傷。對母親更是如此,當他見到久未謀面的母親,甚至不愿在別人面前將自己的感情表露,在住持面前面對母親不言不語,與母親“始終生活在與我不同的另一個世界里”。其寧愿孤身一生,對至親之人冷漠無視的情感讓人頓覺悲涼可嘆。
2.2對恩人的挑釁與抗爭
金閣寺住持道詮法師爽快的應允父親的托子之求,對其關懷備至,甚至引起同門師兄的羨嫉。將其帶在身邊,供其讀大學,允許他的錯誤。可溝口卻并不以為意。在溝口眼中,住持身形胖得流油、品質低劣不堪。偶遇住持尋花問柳之事,自己在緊張、鋌而走險似的點了同一祗園名妓,以求發泄憤怒。方丈始終不與溝口對歧,溝口在沉默憋悶中憤怒,“我藐視老師,我要嘲笑他的偽善。我對老師的偽善表示輕蔑,在奇妙的狀況下,與我的意志薄弱結合在一起,我終于明白了他是個不足取的人”。溝口帶醉鬼美國大兵和兵妓游金閣寺,大兵讓其踩踏倒在雪地的兵妓。之后兵妓找住持告溝口的狀,說踩踏致使其流產。但住持依然關心溝口,并未因此而與溝口有直言。而溝口認為 “假如我坦白出來,我人生中最初的小小的罪惡也就瓦解”,視自己的恩人的良苦用心于浮云。
在大學里,成績中等常曠課,受住持訓斥“我曾經打算讓你接我的班,不過現在我必須明確告訴你,我已經沒有這個意思了”,明顯對溝口疏遠,但“這就是我盼望的演變結果”,溝口對住持生活細節、金錢、女人等的態度做法令他生惡。溝口希冀花光錢而被住持趕出佛門,當一切未果之時,欲出走,抽到兇簽,西北方為兇向,偏向此啊向行。
2.3對友情的淡然與羨忌
第一個朋友鶴川口齒伶俐,與溝口的口吃形成鮮明對比,“使我恐懼”。對溝口口吃毫不在意的他取得了其信任,“感到了感情的和諧和幸福”,讓溝口灰暗的心靈通過他的過濾而得以明亮并充滿力量。但溝口對其并不走心。其實看似開朗的鶴川為情而自殺“天生擁有一顆灰暗的心。我的心似乎未曾懂得悠然的開朗”。直到其死,才讓溝口感到“如今失去了他,我更加懂得,我同白晝的光明世界聯系的一縷細絲,由于他的死而完全斷掉了。”而一切為時已晚。
第二個朋友柏木是大學同學,與自己一樣,有著身體的殘疾,但在溝口看來是身殘心志高,內心獨特,運用各種在他看來卑劣的手段追求女人,屢試屢爽,這無疑讓溝口膜拜羨慕而愈發壓抑。他帶給溝口的思想轉變是致命的,可以說,沒有柏木的存在,也許溝口會繼續郁郁寡歡而無須自拔,冷水之蛙而自得其樂。
3.青春的悸動在沉重的“金閣寺”幻影重壓之下的郁悶與爆發
對親情友情等情感的逃避,只是溝口的表象。而在虛幻的“金閣寺”重壓下對于愛情的渴望,則是其毀滅現實金閣寺的根本原因。口吃所帶來的長期的自我否定、自我壓抑,使其對女性有一種天然的畏懼,而這種自慚形穢導致的畏懼不前最終讓溝口憤怒,對此他遷怒于現實中的金閣寺。“金閣寺顯得更是超絕非凡,或者是佯裝超絕非凡。自古以來我就坐落在這里,未來也許仍然永遠屹立在這里。”
柏木冷眼拒絕大家閨秀繼續授傳插花技藝,讓我前去安慰,我再次面對肉體誘惑時,“乳房變形成為金閣寺了”,在美麗的女人面前再次自我封閉起來。溝口得到了這個女人“冰冷而輕蔑的眼神”。如果說這次對于溝口來說只是有些惋惜的話,那么在和柏木女友獨處之時的自閉則讓其抓狂。面對柏木女友的親昵,溝口的內心是無限的渴望親近、渴望擺脫自卑的情緒,但就在此時,虛幻的“金閣寺”降臨,重重壓在心頭,“屹立在我和我所志向的人生之間阻擋著我”,使其畏手畏腳,郁郁寡歡。“我遇上了這樣一副表情。當我公開一樁重大秘密時,當我傾訴對美的激越感動時,或當我掏盡自己的五臟六腑向對方披露時,我所遇見的就是這樣一副面孔。這副面孔是以無可置疑的忠實,如實的模仿我的滑稽的焦躁感,可以說它變成了我畏懼的一面鏡子。這種時候,不論多么美麗的臉,都會變形,變成同我一模一樣的丑陋。我遇上這副表情的時候,本想表達出來的重大事情,瞬間會變成毫無價值的東西,猶如一塊瓦片一樣……”溝口渴望將這心魔毀滅,“美的東西,對我來說,是怨敵”,而這溢美的金閣寺正是這美的東西。
溝口是渴望重生的。“對我的長時間凝視厭煩的鶴川,拾起腳下的小石子,以優美的投擲姿勢,向鏡湖池中的金閣寺倒影中央擲去。池面上激起的波紋推著藻類擴展開去,頓時美麗而精致的建筑物投影崩潰了。”面對心愛的女人而無法得到,始終自卑自閉于自己的缺陷,對美麗美好的事物渴望卻拒絕。學者大鹽中齋將“太虛”作為“萬物”的基礎,萬物一體實現心靈的自由,在萬物本質都是虛,是一體的,構成一切認識的出發點。作為心魔的萬物的代表“金閣寺”此時就成了需要被推翻被打到的對象,“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治服,再也不許你來干擾我!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變成我的所有,等著瞧吧!”溝口成功了,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戰勝了自己,因為當他燒毀金閣寺之后,他想的是“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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