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

慶小霞

小時候在農村長大，七月，就到了玉米成熟的季節。綠油油的玉米稈上結著綠盈盈的葉子，長長的玉米把兒上長著棕色的絮絮，一縷一縷的像神仙老爺爺的胡須耷拉下來，又像一個含羞的少女在等著她的檀郎。天氣出奇的悶熱，姥姥姥爺老爸老媽滿頭大汗，他們的后頸被驕陽曬得黑紅透亮，玉米葉子割得胳膊上傷口縱橫，汗水流過就火辣辣地疼。父母是舍不得讓我去地里的，只讓我戴著草帽，站在地頭的樹下等著他們，隔一段時間給他們送點水。

玉米成熟的季節，貪吃的我們，除了巴望著玉米穗，也期待著玉米稈。現在想來，玉米稈的甜和甘蔗真是差之千里，而在當年，玉米收割了以后，我們忙不迭地把稈子拔掉，玉米稈啃在嘴里，吸溜得嘖嘖作響，直咬的玉米稈由綠色變成白色。

煮玉米最好吃，金黃飽滿的米粒常常吃的我的臉上，手上，衣服上沾的都是，我們家人都愛吃煮玉米。這最普通的農作物連帶著童年苦寒的經歷，成了填飽肚子，使我們生活下去的溫馨記憶。

后來，我們隨著在學校工作的父親都來到了城里，不再每年都回姥姥家收玉米。而小腳的姥姥，則會每年在玉米成熟的季節來城里。她總是穿著干凈整齊的月白色對襟兒粗布上衣和黑褲子，黑亮的發髻整齊地挽在腦后，小腳一顫一顫晃晃悠悠地提著兩個大提籃給我們送玉米，我們家一籃，北關的二姨家一籃。每次到校園里總有小朋友吆喝著：“李小荷快出來，你姥姥來給你家送玉米啦”，聲音里不無艷羨。我忙蹦蹦跳跳地迎出去，老媽也快步走出去，還不忘嗔怪姥姥：那么忙，那么熱，那么沉，路又遠，何必呢？而瘦小的姥姥總是呵呵呵一笑，沒事兒，結這么多，不送給你們吃難不成讓玉米都爛在地里嗎？晚上，我們家的廚房里就會飄出玉米的清香來，煮熟了分給左鄰右舍，整個校園的上空都飄著煮玉米的芳香，直飄到我的夢里。

后來，姥姥去世了。她那在夏季黃昏里給我們送玉米的單薄背影，像發黃的照片一樣讓人心疼。

小時候在農村長大，七月，就到了玉米成熟的季節。綠油油的玉米稈上結著綠盈盈的葉子，長長的玉米把兒上長著棕色的絮絮，一縷一縷的像神仙老爺爺的胡須耷拉下來，又像一個含羞的少女在等著她的檀郎。天氣出奇的悶熱，姥姥姥爺老爸老媽滿頭大汗，他們的后頸被驕陽曬得黑紅透亮，玉米葉子割得胳膊上傷口縱橫，汗水流過就火辣辣地疼。父母是舍不得讓我去地里的，只讓我戴著草帽，站在地頭的樹下等著他們，隔一段時間給他們送點水。

玉米成熟的季節，貪吃的我們，除了巴望著玉米穗，也期待著玉米稈。現在想來，玉米稈的甜和甘蔗真是差之千里，而在當年，玉米收割了以后，我們忙不迭地把稈子拔掉，玉米稈啃在嘴里，吸溜得嘖嘖作響，直咬的玉米稈由綠色變成白色。

煮玉米最好吃，金黃飽滿的米粒常常吃的我的臉上，手上，衣服上沾的都是，我們家人都愛吃煮玉米。這最普通的農作物連帶著童年苦寒的經歷，成了填飽肚子，使我們生活下去的溫馨記憶。

后來，我們隨著在學校工作的父親都來到了城里，不再每年都回姥姥家收玉米。而小腳的姥姥，則會每年在玉米成熟的季節來城里。她總是穿著干凈整齊的月白色對襟兒粗布上衣和黑褲子，黑亮的發髻整齊地挽在腦后，小腳一顫一顫晃晃悠悠地提著兩個大提籃給我們送玉米，我們家一籃，北關的二姨家一籃。每次到校園里總有小朋友吆喝著：“李小荷快出來，你姥姥來給你家送玉米啦”，聲音里不無艷羨。我忙蹦蹦跳跳地迎出去，老媽也快步走出去，還不忘嗔怪姥姥：那么忙，那么熱，那么沉，路又遠，何必呢？而瘦小的姥姥總是呵呵呵一笑，沒事兒，結這么多，不送給你們吃難不成讓玉米都爛在地里嗎？晚上，我們家的廚房里就會飄出玉米的清香來，煮熟了分給左鄰右舍，整個校園的上空都飄著煮玉米的芳香，直飄到我的夢里。

后來，姥姥去世了。她那在夏季黃昏里給我們送玉米的單薄背影，像發黃的照片一樣讓人心疼。

生活慢慢好轉了，我們卻依然喜歡吃玉米。稍老一點的玉米，老媽會把它一顆顆剝下來放進湯鍋里煮，熬好的稀飯盛在碗里，紅色的棗和黃色的玉米粒飄在碗上面，像一顆顆谷中珍珠，又像黃金豆，粒粒飄香，香甜誘人。再老一點的玉米，老媽會把它們剝下來炒給我們吃。吃完晚飯，一切收拾停當后，老媽便添油起鍋開始炒玉米，只有灶臺高的我，便巴巴地站在旁邊，火慢慢大了，玉米粒在鍋里開心地唱起了歌，發出噼噼啪啪悅耳的聲音，我早已饞得直流口水。我一直喜歡吃炒了沒多久就軟軟的那種玉米，而老媽每次不顧我的吆喝和抗議，執意炒成硬巴巴的。我生氣地撅著嘴，而燈光下的老媽則認真的一絲不茍，把玉米粒翻過來覆過去不厭其煩地炒著，汗水把她額前的頭發濕成了一綹綹，在額前耷拉著。后來老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感覺好吃的軟玉米其實不熟，吃了會拉肚子，就要耐下性子，一點點炒，直等到把玉米炒的焦黃，才是真正好吃的玉米。最后，老媽還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孩子你記住，無論什么時候，你給別人的一定要是扎扎實實，能經得起推敲和考驗的東西；做人也是一樣，人品是做人的根本，要厚道老實經得起考驗；人生美好的東西，都需要等待。

老媽最后一次給我炒玉米大概是五年以前了，她顫巍巍拿著鐵鏟的樣子讓我心酸得想要流淚。再后來，老媽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慢慢地，她越來越羸弱。即便如此，玉米上市的季節，不能再上街買菜的她總會提醒我們買玉米，她說，小兒，媽想吃玉米。我一驚，是啊，給我們做了一輩子玉米的老媽，她其實也是深愛玉米的，她是莊稼人的女兒，她怎會不喜歡吃玉米？這玉米，連接著姥姥的味道，故鄉的味道。于是我急慌慌買了玉米煮來，放涼了拿給媽吃，可是，沒吃幾口，她就放下了。她說，咬不動，吃不下。

我們計劃著給老媽裝假牙，國慶和哥帶著老媽、老爸去裝牙，牙醫很真誠地對老媽說，您老人家有福氣啊，孩子們這么孝順，花這么多錢給您二老裝牙，老媽咧著嘴開心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在一個深秋的黃昏，在沒有人的家里，老媽一跤摔倒，沒有說一句話，沒有見我們一面，沒有來得及跟我們說一句話，就那么溘然而逝，再也沒有起來。那時，我腦海里忽然蹦出老媽那句話，我想吃玉米……一個星期后，老媽的假牙才做好，望著那副假牙，光滑潔凈閃著瓷一樣細膩照人的光芒，那一瞬，我們三兄妹禁不住潸然淚下。

又到了滿城玉米香的季節，可我再也看不到那個拎著一大袋玉米，笑盈盈地走進家門的身影了，玉米依然，而那個給我們做玉米吃，也喜歡吃玉米的人卻已永遠不在了。

責任編輯 谷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