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屬于極少數人的夜晚

謝石

跑調的偶像沒有創造商業價值，但一個敢于用真實面目面對

世界的他依然有價值——那是一些不能被計價器統計的數據

日本音樂人小田和正做過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邀請一個以唱歌跑調著稱的明星中居正廣參加演出。要知道，連中居正廣都自嘲他的歌聲“必須靠包裝才能聽得下去”。這舉動實在太怪異，怪異到電視臺甚至為此專門拍了紀錄片。他們把話筒遞向小田和正：為什么要邀請這么一個人來唱歌？

那一年已經58歲的小田和正撓著腦袋解釋——

“一輩子活在電視制造的偶像形象里，總覺得要戴著厚厚的面具，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但是在某個地方，哪怕只有一瞬間，那個不加修飾、完全真實的中居正廣也許會出現吧！當那家伙發覺把隱藏的自己表現出來也可以時，就會發生什么改變了吧。也許過個半年某天早上醒來他會突然明白，啊，原來是這樣啊，原來不帶偽裝，也能生存。”

那天晚上，中居正廣穿著白襯衣和牛仔褲就上場了。有觀眾說，雖然中居正廣唱得不算好，但是意外的比想象中好聽，甚至比平時看炫目的偶像演出還要感動。跑調的偶像并沒有創造商業價值，但一個敢于用真實面目面對世界的他依然有價值——那是一些不能被計價器統計的數據。

跑調的演出在4分11秒的直播后結束了，大部分人會忘記這轉瞬即逝的真實。畢竟，那天晚上的演出不屬于商業成功，也無法讓功利主義者滿意。這樣的演出，也只出現過這一次。

的確，真實未見得總能通行，尤其是在這個競爭近乎殘酷的時代。光影制造的幻覺成就了偶像，高得令人咋舌的融資數額造就了明星創業者，閱讀量超過10萬+的文章得到了更廣的傳播……我們愿為偽裝付費，并似乎樂于生活在這個充滿粉飾的好消息的時代。但我想，仍會有人愿意等待那樣一個夜晚，一場完全沒有調音、沒有偽裝、沒有粉飾的演出，比如我。但那不是屬于大眾的狂歡，至少在目前看來，這是只屬于極少數人的夜晚。

（王世全摘自2016年6月1日《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