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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元帝立國江東的政治地理格局
——兼議“王與馬共天下”的空間結構

2017-07-31 23:40:18陳健梅

陳健梅

(浙江大學 歷史學系, 浙江 杭州 31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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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元帝立國江東的政治地理格局
——兼議“王與馬共天下”的空間結構

陳健梅

(浙江大學 歷史學系, 浙江 杭州 310028)

晉元帝立國江東揭開了東晉南朝的序幕,也開啟了東晉門閥政治時代。在元帝立國江東的政治地理格局中,國家空間結構有五個較為明顯的區域,包括沿江核心地帶、拱衛輔助區、邊緣區、邊境區等四個功能區和一個淪陷區。這一空間結構反映了“王與馬共天下”的士族政治形態,王敦兄弟通過軍事和政治控制了沿江核心地帶;元帝則苦心經營核心區兩側的拱衛輔助區,以與王氏宗族抗衡;邊緣區則因士族風氣、習尚的影響被進一步邊緣化;邊境區活躍的北伐或南逃的流民帥基本上為朝廷所支配,關鍵時成為掣肘王敦的外援;淪陷區是名義上的疆土,中原最終淡出江東政權的空間視野,江東的僑置政區安置了南渡士族,也慰藉了其對故國家園的憶念。

晉元帝; 江東政權; 政治地理; 空間格局; 士族

目前,學界關于東晉政權空間結構的宏觀政治地理學討論還沒有充分展開,已有成果中,田余慶《東晉門閥政治》圍繞門閥士族之間的政爭,從時間層面上論及穆帝永和政局以及孝武帝太元、安帝隆安年間的方鎮格局,頗具政治地理學的宏觀視野;趙立新《西晉末年至東晉時期的“分陜”政治——分權化現象下的朝廷與州鎮》從“分陜”的政治角度討論了以荊州為主的上游方鎮對下游朝廷的分權化現象,具有一定的全局考慮。此外,周一良的《東晉南朝地理形勢與政治》和郭黎安的《六朝建都與軍事重鎮的分布》也有對東晉地理形勢與政治軍事格局的宏觀考察*參見田余慶《東晉門閥政治》,(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趙立新《西晉末年至東晉時期的“分陜”政治——分權化現象下的朝廷與州鎮》,(臺北)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9年版;周一良《東晉南朝地理形勢與政治》,見其《魏晉南北朝史札記》,(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78-85頁;郭黎安《六朝建都與軍事重鎮的分布》,載《中國史研究》1999年第4期,第72-80頁。。

關于六朝疆域與政區的研究以及相關的區域研究已經積累了豐富的成果,如嚴耕望的《魏晉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胡阿祥的《六朝疆域與政區研究》(相關成果還體現在《中國行政區劃通史》之《三國兩晉南朝卷》),傅樂成的《荊州與六朝政局》,劉淑芬的《六朝時代的建康》,姚培鋒、齊陳駿的《試論會稽郡在孫吳及兩晉政權中的政治地位》,陳國燦的《試論會稽郡在東晉政權中的地位與作用》,中村圭爾的《建康と三吳地方》,葉聚森的《徐州與六朝政局》,陳耀澤的《六朝時代的廣州刺史》,張承宗的《六朝時期江州的戰略地位》,李文才的《南北朝時期益梁政區研究》,陳金鳳的《魏晉南北朝中間地帶研究》等等*參見嚴耕望《魏晉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上冊,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分氖濉吨袊胤叫姓贫仁贰飞暇幘碇校?臺北)榮泰印書館1963年版;胡阿祥《六朝疆域與政區》,(西安)西安地圖出版社2001年版;胡阿祥、孔祥軍、徐成《中國行政區劃通史》之《三國兩晉南朝卷》,(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傅樂成《荊州與六朝政局》,見其《漢唐史論集》,(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77年版;劉淑芬《六朝時代的建康》,臺灣大學歷史研究所1981年博士學位論文;姚培鋒、齊陳駿《試論會稽郡在孫吳及兩晉政權中的政治地位》,載《南京曉莊學院學報》2007年第5期,第18-23頁;陳國燦《試論會稽郡在東晉政權中的地位與作用》,載《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0年第1期,第100-104頁;中村圭爾《建康と三呉地方》,見唐代史研究會編《中國の都市と鄉村》,(東京)汲古書院1992年版,第137-166頁;陳耀澤《六朝時代的廣州刺史》,臺灣成功大學歷史學系1998年碩士學位論文;張承宗《六朝時期江州的戰略地位》,載《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3年第1期,第91-98頁;李文才《南北朝時期益梁政區研究》,(上海)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陳金鳳《魏晉南北朝中間地帶研究》,(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不過成果的研究對象多囊括六朝,針對東晉的研究成果較少;地域上涉及東晉境內的主要方鎮如荊州、江州、廣州、揚州、益州、梁州等和邊境地帶,但缺乏整體格局的考慮,對東晉政治地理格局予以宏觀考察的成果幾乎沒有。

陳寅恪從士族政治的角度將東晉南朝的歷史分為三個階段:一為東晉,二為宋、齊、梁,三為陳[1]129。田余慶亦指出東晉社會的門閥政治特征不同于之前的孫吳,也不同于后來的南朝[2]自序??紤]到東晉門閥政治社會的特殊性,有必要將東晉政治地理學研究獨立開來。元帝立國江東揭開了東晉南朝的序幕,開啟了東晉門閥政治時代*“西晉尚屬皇權政治,東晉則已演變為門閥政治?!币娞镉鄳c《東晉門閥政治》,(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以下不再標注版本),第26頁。,“王與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也是晉元帝立國江東時國家空間結構中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

一、 鎮東幕府階段

西晉八王之亂后,胡族入侵,中原亂起,司馬睿為東海王司馬越所遣,以平東將軍、監徐州諸軍事,鎮下邳[3]144。永嘉元年,以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假節,鎮建鄴[3]117,144。王敦以安東軍祭酒[3]2554、王導以安東司馬隨司馬睿渡江[3]1745,建立江東幕府。公元317年,司馬睿以晉王名義建立江東政權。次年,愍帝死訊傳至建康,司馬睿正式即位,改元太興,部署百僚,開啟了漢族政權偏安江南的近三百年歷史。

在東晉政權建立之前,司馬睿集團以州鎮幕府的名義在江東經營十余年。在此期間,西晉歷經東海王司馬越控制的懷帝朝廷和愍帝長安朝廷。隨著洛陽、長安的相繼淪陷,司馬睿的江東幕府逐漸成為新的政治中心。

永嘉五年(311),懷帝陷于劉曜,蒙塵平陽,司空荀藩移檄州鎮,以瑯琊王為盟主[3]123;同年,司馬睿自安東將軍進號為鎮東大將軍[3]122。建興元年(313),愍帝以司馬睿為左丞相、大都督陜東諸軍事,與南陽王司馬保共擔分陜之任[3]126。建興三年(315),進司馬睿為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3]129,144。建興四年(316),劉曜陷長安,執愍帝[3]130。建武元年(317),平東將軍宋哲奔江左,宣愍帝詔書,令司馬睿統攝萬機[3]144-145。

至此,司馬睿集團完成了從州鎮向朝廷的轉變。渡江之初,司馬睿幕府雖然只是作為朝廷派出的州鎮,但逐漸透露出建立江東朝廷的企圖。在長安沒有淪陷前,江東士庶所認同的仍然是正統秩序,司馬睿集團在江東的僭越遭遇了華軼等人的抗拒,而南方邊遠地區如寧州更是無視江東幕府的存在。作為州鎮的司馬睿幕府,指令似乎也不能得到完全貫徹。在兩京先后淪陷、兩帝先后被俘的情況下,司馬睿集團對中原沒有任何救援行動,而是“遣諸將分定江東”:永嘉五年至六年(311—312),司馬睿派甘卓等先后平定鎮守壽春的揚州都督周馥[3]1664、江州刺史華軼[3]1672;建興年間,又派陶侃等平杜弢于湘州[3]1771,144,致力于掃除江東各種敵對勢力,王敦則于上游拒納并斬殺愍帝所遣荊州刺史第五猗[3]1580-1581。正如宮崎市定所說:“戰亂開始在中原擴大后,晉宗室、瑯琊王司馬睿早早對華北斷了念頭,轉而占據吳的舊都建業,圖謀自立?!盵4]145

司馬睿集團在東晉立國前的鎮東幕府階段基本平定了境內的政治異己勢力,雖然有別立朝廷的野心,并進行僭越的軍事行動,但其體國經野之道仍然充分尊重了傳統的皇權意識,維護了搖搖欲墜的洛陽、長安朝廷的正統性,如毗陵郡為東海王世子司馬毗食國,為避司馬毗諱,永嘉五年改為晉陵郡[5]1040。建興元年,改建鄴為建康[3]127,避愍帝諱。因緣際會的結果使司馬睿江東幕府轉變為東晉朝廷,東晉政權因此名正言順地疆理南方的半壁江山,而北方領土盡棄。作為京畿所在的丹陽郡,太興元年(318)改為丹陽尹[3]150,以表明定都建康的江東政權乃為正朔所在。

中興前后,江東政權的空間格局已初具端倪,并凸現出“王與馬共天下”的特征。司馬睿因初鎮江東,威名未著;而王導及其從兄王敦因策定江左之功,控制了核心地帶:王導據下游中樞機要,王敦則于上游總攬軍事征討。這種政治格局,時人稱之為:“王與馬,共天下?!盵3]2554隨后,王敦兩度自上游舉兵犯闕,直至覆亡。王導秉持正義,不僅免于王敦之禍,而且保持高位侯爵,直至成帝咸康五年(339)卒[3]181,使“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在江左維持了二十余年。

在元帝立國江東的政治地理格局中,國家空間結構有五個較為明顯的區域:沿江核心地帶、拱衛輔助區、邊緣區、邊境區、淪陷區。

二、 沿江核心地帶

江東政權的沿江核心地帶包括上游的荊州、下游的揚州(京畿),以及聯系上、下游的江州,三州的核心地位在劉宋時仍被提及:“初,晉氏南遷,以揚州為京畿,谷帛所資皆出焉;以荊、江為重鎮,甲兵所聚盡在焉,常使大將居之。三州戶口居江南之半。”[6]4020-4021田余慶認為,東晉時江州發展水平大大超過了孫吳之時,基本上能夠支撐荊州并維持上游地區相對獨立的需要[2]116,江州實際上成為上游州鎮勢力不可割舍的區域。

(一) 王導、王敦與沿江核心地帶

東晉立國之初,沿江核心地帶為瑯琊王氏所控制。王敦與朝廷之間圍繞荊州刺史的人事權有過兩番較量,最后王敦取得了勝利。首先,王敦成功趕走了因平定杜弢之功而被元帝任命為荊州刺史的陶侃,以其從弟王廙為荊州刺史,而杜曾等人迎納愍帝所遣荊州刺史第五猗,豫章太守周訪平定杜曾后,朝廷詔以周訪代王廙為荊州刺史,征回王廙為散騎常侍,但為王敦所拒,自領荊州[6]2869。于是,王敦以江州刺史、荊州刺史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建興三年(315),陶侃平定湘州后,加王敦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見《晉書》卷五《孝愍帝紀》,第129頁;《晉書》卷九八《王敦傳》,第2554頁。。在這個與東晉政權的“天下”幾乎重疊的都督區內,王敦親自就任沿江荊、江兩州刺史,控制了上游的沿江核心地帶。下游則由王導以揚州刺史、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等頭銜領導司馬氏的朝廷,其中,都督中外之任尤為權重。雖然王導曾“以敦統六州,辭中外都督”[3]1747,但王敦亂后,王導復轉中外大都督*《晉書》卷六五《王導傳》記載,王敦第二次舉兵時,王導假節,都督諸軍,領揚州刺史,見《晉書》,第1750頁;后趙犯邊時,王導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賊退,復轉中外大都督,見《晉書》,第1752頁。。

(二) 核心地帶的州郡牧守

核心地帶不僅州鎮刺史地位顯赫,郡國守相亦舉足輕重,多以要員或軍功顯赫者擔任。下游以京畿所在的丹楊尹為核心,鎮東幕府期間,王導親任丹楊太守*《晉書》卷六五《王導傳》:“永嘉末,遷丹楊太守?!币姟稌x書》,第1746頁。;中興前后,江東士族、孫吳名臣薛綜之孫、薛瑩之子薛兼任丹楊尹*《晉書》卷六八《薛兼傳》:“中興建,轉尹。”見《晉書》,第1832頁。;其后,元帝先后任用心腹劉隗、戴淵之弟戴邈為丹陽尹[3]1837,1849。上游則以沿江諸郡為核心,主要任用軍功顯赫者,如周訪曾因平定杜弢之功,被王敦表為豫章太守[3]1580;平定華軼、杜弢過程中,朝廷以陶侃為武昌太守[3]1770。

(三) 核心地帶的政爭與司馬氏的疆理

核心地帶是政爭最激烈的地域,元帝時的江東政權即拉開了下游揚州朝廷與上游荊州軍府對抗的序幕,成為皇權政治向門閥政治轉化過程中最突出的地域表現。王敦宗族擅勢*《魏書》卷九六《僭司馬睿傳》:“是時睿大將軍王敦宗族擅勢,權重于睿,迭為上下,了無君臣之分?!币姟段簳罚?093頁。,而元帝詔書下達的對象亦不能超出揚州*如《晉書》卷六《元帝紀》載,太興四年(379),“免中州良人遭難為揚州諸郡僮客者,以備征役?!币姟稌x書》,第154頁。,揚州成為朝廷施政的主要對象和疆理的主要區域,如王導“遣八部從事行揚州郡國”[6]2857,就王導的身份而言,這次徇行郡國既是行使揚州刺史的職能,也是代表國家層面的政治行為。

元帝立國江東的體國經野以揚州境內的僑置政區最具政治色彩和時代特征,僑置政區率先關照了隨元帝渡江的瑯琊國人,太興三年(320),置懷德縣及瑯琊郡以統之[3]452-453[5]1039。懷德縣與瑯琊郡均僑置于建康城內[7]134。此外,僑置政區還特別關照了司馬越的東海國,于吳郡海虞縣之北境僑置東海郡及其屬縣*《晉書》卷一五《地理志》:“割吳郡之海虞北境,立郯、朐、利城、祝其、厚丘、西隰、襄賁七縣,寄居曲阿?!币姟稌x書》,第453頁。又,《宋書·州郡一》:“晉元帝初,割吳郡海虞縣之北境為東???,立郯、朐、利城三縣,而祝其、襄賁等縣寄治曲阿?!币娚蚣s《宋書》卷三五《州郡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038頁。。都城和近畿地區僑置郡縣安置了瑯琊國和東海國的南渡者,考慮到元帝的瑯琊王身份和司馬越的東海王身份,可以推知這些被特別關照的南渡移民應該以士族為主體。元帝又于京口僑置兗州[3]420,京口和廣陵隔江相對,是流民南渡的一個落腳點,僑置兗州聚集了流民帥與流民武裝,成為后來北府兵的淵源。

雖然王氏兄弟分據上下游核心區,但江山畢竟是司馬氏的天下,以國家名義進行的體國經野可謂名正言順,只要理由充足,甚至在王敦的勢力范圍里也照樣實施,如于荊州北部僑置梁州,并使之成為朝廷控制的拱衛輔助區(見下文);又于荊州僑立新興、南河東二郡(原并州屬郡)[3]458。

三、 拱衛輔助區

東晉立國之初,蕩覆晉室的漢趙、后趙等胡羯政權盤踞中原,不斷剿滅漢族殘余抵抗勢力,對江東政權虎視眈眈。成漢占據上游梁、益,對東晉有順流之勢。鑒于東晉立國的國防形勢,核心地帶的拱衛輔助區主要位于江北,上游的拱衛輔助區為荊州北部的梁州,據點是襄陽;下游的拱衛輔助區為江北徐州和江西的僑置豫州,據點分別是廣陵和合肥。長江以南的拱衛輔助區則為核心區的緊鄰地區,上游為湘州,下游為三吳地區。

這些拱衛輔助區隨著門閥政治的政爭不斷升級,地位也隨之飆升。拱衛輔助區的州鎮人選以宗室、庶族將領、流民帥為主,意味著朝廷對拱衛輔助區的成功控制。王敦謀逆過程中,多次顧慮晉室所控制的拱衛輔助區的地緣障礙;在舉兵過程中,亦受到了來自這些區域的軍事牽制。

(一) 下游江北拱衛輔助區

下游的拱衛輔助區以江西為主,江北為輔。元帝最初派出鎮守江北廣陵的是司馬睿次子司馬裒,都督青、徐、兗三州諸軍事,司馬裒死于就任的建武元年(317)[3]1725-1726。司馬裒死后,王舒繼任,但級別降為監青徐二州軍事[3]1999。從州鎮人選來看,元帝對江北的拱衛輔助區稍有用心,但不甚措意。元帝著力經營的是江西的拱衛輔助區,實際上,江西也是南渡之初的元帝朝廷在下游唯一依仗的拱衛輔助區。江西因接近中原,邊境區的特征更為明顯。兩漢以來揚州所轄江西的九江、廬江兩郡沿江地帶在西晉末年被化整為零:惠帝永興元年(304),析廬江郡的尋陽縣與武昌郡的柴??h,置為尋陽郡,割屬江州;析淮南郡的烏江、歷陽兩縣,置為歷陽郡[3]463。而臨淮地帶則僑置為豫州,有流民帥祖逖在此抗拒胡寇。

對江東而言,江西是守衛建康的最后防線。反之,對中游而言,江西則是舉兵犯闕必須突破的一道障礙。而江西偏偏又是東晉與北方政權對抗的前線,朝廷理所當然在此部署了最強悍的武裝力量,無論以什么頭銜鎮守江西的將領,實際上都以拱衛京師為主要目標,江西因此成為上下游之爭的敏感區域。在王敦總上游征討,王導專下游機政,王氏宗族強盛的政治形勢下,王敦稍有驕恣,元帝便有畏惡之心,終于在太興三年,“引劉隗、刁協等以為腹心,稍抑損王氏之權”[6]2884-2885,劉隗“勸帝出腹心以鎮方隅”[3]1838。次年,元帝便以劉隗為鎮北將軍、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青州刺史,鎮淮陰;以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兗豫并冀雍六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鎮合肥[3]154。兩人的軍號和都督頭銜都針對北敵,“皆假節領兵,名為討胡,實備王敦也”[6]2888。對元帝在江西的這一部署,“敦甚惡之”[3]1838。

王敦第一次謀逆忌諱據守淮南的祖逖*《晉書》卷六二《祖逖傳》載,“王敦久懷逆亂,畏逖不敢發,至是(祖逖死)始得肆意焉?!币姟稌x書》,第1697頁。,第二次謀逆忌諱鎮守合肥的郗鑒*《晉書》卷六七《郗鑒傳》載,明帝謀杖鑒為外援,拜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假節,鎮合肥?!岸丶芍頌樯袝?,征還?!币姟稌x書》,第1797頁。,說明朝廷有效發揮了江西拱衛輔助區的地緣優勢。

(二) 下游江南拱衛輔助區

下游位于江南的拱衛輔助區三吳地區既是揚州的腹地,又是朝廷的經濟中心*《資治通鑒》卷九四《晉紀》咸和三年胡三省注:“晉都建康,糧運皆仰給三吳。”見《資治通鑒》,(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2955頁。。西晉末年,江東揚州一帶叛亂頻起,永嘉元年,司馬睿集團渡江之初,還在“討陳敏余黨,廓清江表”[7]122。三吳地區是江東士族的勢力范圍,雖然叛亂頻起,然“賀循、華譚、周玘、顧榮皆潔身退處而為州郡所倚重,民亂而士不與俱”[8]370,元帝朝廷的腹心股肱中也包括了江東士族顧榮、賀循、周玘、紀瞻等人,但兩者之間的隔閡仍在所難免*《晉書》卷六五《王導傳》:“及徙鎮建康,吳人不附?!币姟稌x書》,第1745頁。又,《魏書》卷九六《僭司馬睿傳》:“中原冠帶呼江東之人,皆為貉子?!币姟段簳?,第2093頁。,元帝朝廷的勢力短期內未及滲透到三吳地區,導致其未能發揮三吳地區的戰略優勢以對抗上游。而王敦在吳興郡培植了親信沈充、錢鳳等人[3]2566,永昌元年(322)王敦舉兵于武昌時,沈充亦起兵于吳興以應之,成為王敦圍攻建康的東軍[3]2559。

(三) 上游江北拱衛輔助區

上游的江北拱衛區梁州位于荊州西北,北接后趙。西晉末,李氏據梁州、益州,元帝在上游荊州北部的重鎮襄陽僑置梁州,又于梁州立晉昌郡,統新興、吉陽、東關三縣[5]1144,1146。梁州名為僑置,實乃割荊州所置的一個新州,且不在王敦督區范圍,應該有牽制上游的意圖,說明東晉立國之初即已關注并著意經營這一地區,元帝通過這一建置使梁州獨立于荊州勢力之外。作為南北交爭的前線,梁州擁有部署軍事力量的優勢,且占據移民南下的通道,聚集大批流民武裝。梁州的軍事資源和戰略優勢既可以成為荊州的屏障,又可以成為荊州的后顧之憂,與上游有著切身的利害關系。王與馬之間對梁州有過幾番爭奪:太興二年(319),周訪擊敗杜曾,擒愍帝所遣荊州刺史第五猗后,元帝下詔以周訪為荊州刺史,王敦抗旨,自領荊州,而以周訪為梁州刺史[3]1581。周訪據梁州、鎮襄陽*《資治通鑒》卷九一《晉紀》元帝太興四年胡三省注:“晉梁州刺史鎮襄陽,自周訪始。”見《資治通鑒》,第2895頁。,有效牽制了王敦對下游朝廷的威脅*《晉書》卷五八《周訪傳》:“聞敦有不臣之心,訪恒切齒。敦雖懷逆謀,故終訪之世未敢為非。”見《晉書》,第1581-1582頁。。太興三年(320),周訪卒,司馬睿與王敦再次展開了對梁州的爭奪,王敦遣郭舒監襄陽軍,元帝以甘卓為梁州刺史,督沔北諸軍事,鎮襄陽[3]154,[6]2883。最后元帝取得勝利,甘卓出任梁州刺史。王敦舉兵時,梁州刺史甘卓露檄致討,“武昌大驚,傳卓軍至,人皆奔散”[3]1865。

終元帝之朝,梁州基本上在東晉朝廷控制之中,“足以從北方屏蔽上游”[2]116,成為王敦始終沒能解決的后顧之憂。

(四) 上游江南拱衛輔助區

劉隗給元帝策劃的“出腹心以鎮方面”的另一個成果是譙王司馬承刺湘州。當王敦表親信沈充為湘州刺史時,元帝果斷下詔,以譙王司馬承監湘州諸軍事、湘州刺史。元帝派司馬承就任湘州刺史時特地下詔,表達“晉室開基,方鎮之任,親賢并用”的用人思想[3]1104[6]2885-2886。詔書的內容強調了司馬承的宗室身份,同時也有向王敦委婉解釋的意思。元帝將湘州托付給司馬承時,強調湘州“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會”*胡三省以三州為荊、交、廣。見《資治通鑒》卷九一《晉紀》元帝太興三年胡三省注,第2885頁。按:針對王敦來自上流的威脅,元帝更關心的是建康的安危,交州太遠,湘州所控三州顯然不到交州,而應該是鄰近的荊、江、廣三州。[3]1104。即將赴任的司馬承似乎不堪元帝的重托,表達了并不樂觀的想法:“湘州經蜀寇之余,民物凋敝,若得之部,比及三年,乃可即戎;茍未及此,雖復灰身,亦無益也?!盵6]2885

王敦舉兵時,司馬承有“勢孤援絕”之嘆,是其作為宗室藩屏,不能對王敦之亂袖手旁觀卻又力不從心的無奈。王敦自武昌舉兵,順流而下,全然不顧梁州、巴東等地的后顧之憂,唯獨不放過司馬氏宗室所據的湘州,派出南蠻校尉魏乂等甲卒二萬攻打[3]1105。參與司馬承軍事行動的有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王循、衡陽太守劉翼、舂陵令易雄等,“一州之內皆應承,惟湘東太守鄭澹不從,承使虞望討斬之”[6]2895。鄭澹為王敦姊夫[3]1105,可謂近親,何時就任湘東太守,史無明文。以理推之,王敦無由委其姊夫遠赴湘東太守之任,應是在司馬承出刺湘州后王敦安插到湘州的一個親信。元帝朝廷宗室寡弱,拱衛輔助區的方鎮之任僅有湘州的譙王承,因其針對王敦的上游核心區而被王敦剿滅。

王敦在沿江核心地帶占據了針對朝廷的上游之勢,元帝不得不在核心區外圍進行迂回和牽制,這是“王與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中東晉政權的苦心經營。在對拱衛輔助區的經營和爭奪中,元帝朝廷占據了優勢。應該說,東晉立國之初,中國古代久已形成的皇權政治傳統對門閥政治仍然有著至少是形式上的優勢[2]自序。

四、 邊緣區

這里將邊緣區定義為不面臨主要敵人且遠離政治中心的地區。元帝朝的邊緣區南方包括交州、廣州,西南包括寧州和僑置于巴東的益州*《晉書》卷一四《地理志》:“是時益州郡縣雖沒李氏,江左并遙置之。”見《晉書》,第440頁。。吳廷燮對東晉疆域的理解亦有“益、寧、交、廣,斯為邊寄”之說[9]3467。東晉立國江東之初的版圖大致與孫吳相當,唯西南多了一個寧州。這兩個先后在南方立國的政權雖然擁有大致相同的疆域,對邊緣區的疆理卻完全不同。孫吳積極開發南方山林,能臣武將前赴后繼遠征交廣,取得了編戶齊民的疆理成效。而東晉門閥政治形態下,士族專兵,汲汲于門戶利益;皇權不振,難以圖遠。北朝人魏收對元帝江東政權的描述是:“江山遼闊將數千里,睿羈縻而已,未能制服其民。”[10]2093這一描述大致適用于東晉立國之初的邊緣區。

(一) 寧州

寧州僻處西南邊陲,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南征后,南中入蜀漢,隸屬庲降都督,西晉時武帝置為寧州,立南夷校尉府[3]440-441,747。元帝朝的寧州刺史兼南夷校尉是王遜,永嘉亂后的寧州完全由王遜自理。當時的寧州外逼李雄,內有夷寇。永嘉五年到任后*《晉書》卷八一《王遜傳》載,永嘉四年,治中毛孟詣京師求刺史,朝廷以遜為寧州刺史,遜與孟俱行,道遇寇賊,踰年乃至。則其到任當為永嘉五年。見《晉書》,第2109頁。,王遜“披荒糾厲,收聚離散,專杖威刑,鞭撻殊俗”,“征伐諸夷”,“威行南土”[3]2109-2110,以州郡的力量抵抗成漢的屢屢犯邊,并根據寧州的實際情況便宜行使了體國經野的行政職能:“以地勢形便,上分牂牁為平夷郡,分朱提為南廣郡,分建寧為夜郎郡,分永昌為梁水郡,又改益州郡為晉寧郡,事皆施行?!盵3]2110

長安朝廷淪陷后,王遜遣子王澄奉表勸進元帝[6]2846,雖遠在邊裔,不忘乃心王室。唐人所謂“晉氏淪喪,播遷江表,內難薦臻,外虞不息,經略之道,是所未弘,將帥之功,無聞焉爾”,王遜服勤于太興之間,在晉室無力經略的邊緣地區恪盡職守,“雖人不逮古,亦足列于當世焉”[3]2134。

(二) 益州

西晉末,益州為李雄所據,東晉于巴東僑置益州,名義上是西南邊疆,實際上緊鄰荊州,形勢上附屬于上游。西晉末,應詹為南平太守,先受荊州刺史王澄所假,督南平、天門、武陵三郡軍事;后受鎮南將軍山簡所假,督五郡軍事。元帝時,王敦“上詹監巴東五郡軍事”,后遷益州刺史,領巴東監軍[3]1858。《東晉方鎮年表》“益州刺史”列元帝建武元年、太興元年至二年為應詹[9]3499。元帝立國之初,益州不在王敦的荊州都督區內,但從應詹的仕歷看,益州刺史與荊州有一定的淵源。王敦之亂時,梁州刺史甘卓聯合討敦的即有巴東監軍柳純[3]1864-1865。蓋因來自成漢的威脅不大,且僅轄巴東一郡,故東晉立國之初益州地位相對邊緣化,既不為王敦所重,亦不為朝廷所重。

(三) 交州、廣州

嶺南的交、廣兩州兩漢時為交趾刺史部,三國時為孫吳所轄的交州,景帝永安七年(264)分置廣州,第一次將兩漢以來的交州海東諸郡與海南諸郡分開[11]1162。孫吳廣州的析置當與交州的羈縻有關,蓋因交阯甚遠,力所不能及,而試圖控制海東地區(今廣東、廣西)[12]317。然“二州唇齒,唯兵是鎮”,平吳后,交州刺史陶璜以“交土荒裔,斗絕一方……此州之人……好為禍亂”,而廣州南岸不賓屬者以及桂林不羈之輩眾多等理由,針對晉武帝“減州郡兵”的政策,提出本州“州兵未宜約損”[3]1560。陶璜所述交、廣兩州的情況至東晉初不僅沒有改善,反因門閥士族風氣、習尚的影響,交、廣兩州比孫吳、西晉時期更被邊緣化。元帝時,王敦因“深忌侃功”,左遷陶侃為廣州刺史[3]1772。王敦之亂后,明帝詔公卿以下議論時政,溫嶠提出七條建議,其中第六條為:“使命愈遠,益宜得才,宣揚王化,延譽四方。人情不樂,遂取卑品之人,虧辱國命,生長患害。故宜重其選,不可減二千石見居二品者?!盵3]1789

時明帝即位未久,溫嶠總結的弊政應該出現于元帝朝。溫嶠之子溫放之遠仕交州,招來了頗為轟動的時議,王述與會稽王箋曰:“放之溫嶠之子,宜見優異,而投之嶺外,竊用愕然?!盵3]1796王述對名臣之后仕宦嶺外感到愕然,不可謂不是江東士族階層的一貫思路,“投”字表達了一種視嶺外尤其視交州為棄地的地域觀?!稌x書·地理志》于諸州郡縣沿革后均補記惠帝后至東晉期間的疆理或建置情況,而西晉十九州中唯有交州的郡縣沿革后沒有任何補記內容,亦足見東晉對交州的不理。

相對于其他邊緣區,廣州與朝廷的聯系相對緊密。陶侃被王敦左遷為廣州刺史,兼任平越中郎將,太興初,進號平南將軍,加督交州軍事[3]1773。陶侃的軍號與都督當是來自朝廷的任命,代表了朝廷的意志。太興元年,元帝分郁林郡,立晉興郡[3]468,晉興郡轄晉興、熙注、桂林、增翊、安廣、廣郁、晉城、郁陽等八縣[5]1203,絕非虛置,應當是陶侃疆理廣州、編戶齊民的成效。

元帝朝廷對邊緣地區雖然沒有盡疆理之職,但試圖控制朝廷、進而取代朝廷的王敦卻沒有忽略其象征意義。太興初,王敦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交、廣兩州被包括在內;永昌元年(322),控制建康后,王敦自領寧、益二州都督[3]156,王敦前后所都督之地包括了當時并無實際意義的交、廣、寧、益諸州在內的邊緣地區。

五、 邊境區

邊境區可以理解為面臨國家主要敵人、經常發生戰爭的區域。東晉立國江左,北方先后與前趙、后趙、前燕、前秦、后燕、后秦、南燕、魏等少數民族政權接壤,邊境區的疆土伸縮不定,取決于朝廷和邊境地區將士的軍事行動以及雙方軍事力量的消長。南北政權對峙形成后,“在雙方之間的接壤地區并不存在一個明確的、不可逾越的界線”,而是存在一個被其稱為“中間地帶”的沖突區[13]12。

自然地理上的秦嶺—淮河這一南北分界線從地形、氣候諸方面影響了南北對峙雙方的軍事行動,從而決定了中國歷史上南北分裂政權的邊境地帶大致圍繞這一界線展開[14]63-67。東晉也不例外*宮崎市定言:“東晉立國的基本方針,是收容從北方中原逃難而來的軍隊、難民,與他們合力守衛國防前線。國防的第一線是淮河……國防的第二線是長江?!币妼m崎市定《中國史》,焦堃、瞿柘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45頁。,元帝時北方是滅亡西晉的前趙,以及從前趙分裂出來的后趙兩個胡羯政權,邊境區大致在河淮之間、江淮之間和沔北漢東一帶移動,朝廷主要依靠北方南徙的流民帥駐守邊境區,邊境區的范圍和建置也由流民帥的活動情況決定。

(一) 河淮之間

晉室南渡之初,在東晉與胡羯政權沖突劇烈的邊境地帶存在著叛服不定的州郡,尤其是河淮之間的青、兗、徐、豫諸州的州郡牧守及地方豪強,身陷胡寇的烽火硝煙,有的在動蕩的時局中一時難以自處,有的則趁火打劫,據地自擅。“(曹嶷據青州)既叛劉聰,南秉王命,以建鄴懸遠,勢援不接,懼勒襲之,故遣通和?!盵3]2727“復與石勒相結”[6]2860。彭城內史周撫殺沛國內史周默,以其眾降石勒,詔下邳內史劉遐領彭城內史,與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龕共討之[3]151,太興二年,徐龕斬周撫,朝廷論功,而劉遐先之,龕怒,以泰山叛,降石勒,自號兗州刺史[3]151,朝廷遣徐州刺史蔡豹討之,石勒遣將馳援,而徐龕疑其襲己,復降于晉[3]2736。蓬陂塢主陳川自號寧朔將軍、陳留太守[3]1695,太興二年,因其部將擁戴祖逖,以浚儀叛,降石勒[3]151。永昌元年八月,瑯琊太守孫默叛,降石勒[3]156。

當時,邊境區的徐、兗兩州之間的豪強多向石勒送任請降,石勒皆就拜守宰[3]2740。上述反叛諸人或出于無奈,如曹嶷所謂“建康懸遠,勢援不接”,反映東晉政權實力不濟,對淮河以北地區顯得力不從心。而邊境將領祖逖擊楫中流,積極北伐,在河淮之間抗擊石勒,用的是“本從部曲”和自己招募的武裝,除了“奮威將軍”、“豫州刺史”的頭銜外沒有得到江東政權的實際支持*《建康實錄》卷五“中宗元皇帝”:“逖進說帝北收遺黎,雪國大恥,帝許之。以逖為豫州刺史,不給鎧杖,令自招募。”見《建康實錄》,第132頁?!稌x書》卷六二《祖逖傳》:“帝乃以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給千人廩,布三千匹,不給鎧杖,使自招募?!币姟稌x書》,第1695頁。。祖逖在桓宣等人的配合下進屯淮陰,攻克流民塢主的譙城,進而鎮雍丘,“自河以南多背勒歸順”[3]2738,“于是黃河以南,盡為晉土”[7]132。方當推鋒越河,掃清冀朔,朝廷卻遣戴淵為都督,祖逖由此內懷憂憤,太興四年(321)卒于雍丘[3]155,1697。永昌元年,祖逖之弟、豫州刺史祖約自譙城退還壽春[5]1071。同年,兗州刺史郗鑒自鄒山退守合肥[3]156。

(二) 江淮之間

隨著河淮之間殘存的漢族抵抗力量或叛離或退守,以及北伐將領祖逖之死,東晉盡失河淮故地,元帝開始僑置淮北州郡于江淮之間及沿江地帶,于廣陵僑置青州[3]451,江州僑置新蔡郡[3]463,春谷縣僑立襄城郡及繁昌縣[3]422。新蔡、襄城原為豫州轄郡,意味著東晉已不再擁有淮河以北的青州和豫州,邊境區退至江淮之間,下邳內史、征北將軍王邃亦退鎮淮陰[3]156?;幢鳖I土喪失以后,長江成為國防第一線*《晉書·地理志》所謂“永嘉之亂,臨淮、淮陵并淪沒石氏”(見《晉書》,第452頁)實為誤導,太興二年,蘇峻助劉遐討周撫有功,詔以遐為臨淮太守,峻為淮陵內史(各見本傳),均為實領,兩郡均為元帝時東晉疆土。。

邊境區退至江淮之間后,實際上已經與拱衛輔助區的江西、江北連成一片。元帝時江淮之間分散著由流民帥統領的流民武裝,接受江東政權的委署,如蘇峻、劉遐等。這些流民武裝被安置在江淮之間的邊境區,抗拒北方敵人,同時作為拱衛輔助力量,在皇權與士族的政爭中為朝廷所用,如王敦之亂中,蘇峻、劉遐的流民武裝成為赴援京師的北軍*《晉書》卷八一《劉遐傳》:“王含反,遐與蘇峻俱赴京都?!币姟稌x書》,第2130頁。又,卷一○○《蘇峻傳》:“(蘇峻)遂率眾赴京師,頓于司徒故府?!币姟稌x書》,第2628頁。。

(三) 沔北漢東

位于僑置梁州以北、以東的沔北、漢東,為江東政權的西部邊境區,東晉立國之初,面對的主要敵人是前趙的劉曜,元帝時活躍在此的流民帥是魏該。魏該為劉曜所逼,自中原退至南陽,元帝署為平北將軍、雍州刺史,繼而南徙至新野,助周訪討平杜曾,元帝下詔以為順陽太守[3]1714[6]2870。王敦起兵,魏該拒不從亂。

上述元帝朝的邊境區以及活躍在邊境區、以流民帥為主的各色人等,構成了東晉與北方羯胡政權的一道屏障。出于民族、國家及家族利益,邊境區的各種武裝力量與東晉政權積極配合,基本上為朝廷所支配,關鍵時成為掣肘跋扈士族的外援。

六、 淪陷區

永嘉之亂后,中原板蕩,神州陸沉,司馬睿的江東政權成為漢族衣冠的避難所,州郡牧守紛紛南逃,建武元年,弘農太守宋哲奔江東[6]2841;太興元年,司徒荀組在許昌逼于石勒,率其屬數百人渡江[6]2858。隨著西晉州郡牧守的棄守或南逃,中原逐漸淪陷。然在西晉末年至東晉立國之初,陷于胡寇的中原地區仍然存在著漢族政權的殘余力量,他們堅守彈丸之地,與胡羯政權進行最后的抗爭,其中以并州的劉琨、司州的李矩、幽冀的邵續和段匹磾為代表。

(一) 劉琨在并州的抵抗

劉琨受任并州,承東嬴公司馬騰之弊。愍帝即位時,拜并州刺史劉琨大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3]1682。并州西北與劉淵所據的離石相去三百余里,東南與石勒所據的襄國隔山相對[3]1681,1684,永嘉初,劉琨上表自言處境之艱難曰:“自東北八州,勒滅其七,先朝所授,存者唯臣……自守則稽聰之誅,進討則勒襲其后,進退唯谷,首尾狼狽?!盵3]1684

建興三年,愍帝拜劉琨都督并冀幽三州諸軍事[3]1684。太興元年,劉琨為段匹磾所害[3]150,晉失河朔。

(二) 李矩在司州的抵抗

李矩為平陽人,劉淵攻平陽,李矩亡命至滎陽,被鄉人推為塢主,擊退石勒的進攻后,荀藩表元帝,以李矩領河東、平陽太守[3]1706,與漢趙的劉暢、劉粲、劉聰等鏖戰于孟津一帶的黃河沿岸,元帝封李矩為都督河南三郡諸軍事*胡三省注:三郡,河南、滎陽、弘農也。見《資治通鑒》卷九○《晉紀》元帝太興元年,第2856頁。、安西將軍、滎陽太守[3]1708。漢趙劉粲遭遇靳準之亂,李矩馳表江東。元帝即位后,以李矩為都督司州諸軍事、司州刺史[3]150,1708。李矩為中原抗胡將領中堅持到最后的一位,明帝太寧三年(325),李矩敗亡于后趙[3]1710,“于是司、豫、徐、兗之地,率皆入于后趙,以淮為境矣”[6]2936。

(三) 邵續在冀州、段匹磾在幽州的抵抗

中原亂起后,邵續為幽州刺史王浚署為樂陵太守,屯厭次*胡三省注:“樂陵郡,治厭次,續保之以奉晉。”見《資治通鑒》卷九一《晉紀》元帝太興二年,第2869頁。。邵續后與段匹磾聯合,歸順元帝。元帝以邵續為平原、樂安太守、右將軍、冀州刺史[3]1704。

王浚敗后,段匹磾領幽州刺史[3]1711。太興二年,段匹磾為代王郁律所攻,奔樂陵,依邵續[6]2869。

太興三年,石虎攻厭次,邵續沒于陣[3]153,邵存、邵竺等繼續據守嬰城,元帝“假存揚武將軍、武邑太守”[3]1705。太興四年,段匹磾及邵續殘余勢力為后趙所滅,幽、冀、并三州皆入后趙[3]154,[6]2887。

對這些孤守在中原的抗胡將領,江東政權愛莫能助。邵續被攻時,劉胤言于元帝曰:“北方藩鎮盡矣,惟余邵續而已;如使復為石虎所滅,孤義士之心,阻歸本之路,愚謂宜發兵救之?!钡鄄荒軓腫6]2876。

此外,還有一些被其他少數民族政權兼并的西晉殘余勢力,如太興二年,東夷校尉、平州刺史崔瑟為慕容廆所滅[3]152-153,2806-2807。

(四) 江東政權與淪陷區

兩京傾覆后,司馬睿的江東政權對陷于胡寇的中原地區以及周邊割據政權均具有強大的號召力與向心力。元帝時,與前、后趙并存的周邊漢族或少數民族割據政權如河西張氏、遼東慕容氏、遼西段氏等,尚通使江東,接受江東政權的授受任命*《資治通鑒》卷九○《晉紀》元帝建武元年胡三省注:“晉室雖衰,慕容、苻、姚之興,其初皆借王命以自重?!币姟顿Y治通鑒》,第2845頁。。淪陷區的抗胡將領亦與江東政權遣使交通、保持互動,建武元年的勸進人員中除了王遜來自邊州寧州外(參見上文),其他均來自淪陷區和周邊割據政權*《晉書》卷六《元帝紀》:“(建武元)六月丙寅,司空、并州刺史、廣武侯劉琨,幽州刺史、左賢王、渤海公段匹磾,領護烏丸校尉、鎮北將軍劉翰。單于、廣寧公段辰,遼西公段眷,冀州刺史、祝阿子邵續,青州刺史、廣饒侯曹嶷,兗州刺史、定襄侯劉演,東夷校尉崔瑟,鮮卑大都督慕容廆等一百八十人上書勸進。”見《晉書》,第145頁。。其中,劉琨遣溫嶠至建康勸進[3]1685,邵續遣劉遐[3]2130、劉胤[3]2113至建康翊贊元帝中興。唐人褒贊這些堅守在淪陷區保據危城、抗御仇讎的漢族將領們“雖艱阻備嘗,皆乃心王室”[3]1717。

南渡后的江東政權作為中原衣冠的代表,成為淪陷區晉室遺民和周邊政權的精神依托,然而,東晉立國之初,“元帝方拓定江南,未遑北伐”[7]132,江東政權對恢復中原并沒有那么熱血澎湃,主宰江東政權的士族集團亦空余新亭泣下的矯情,中原逐漸淡出江東政權的空間視野,僅在江左僑置政區中留下一串地名。

七、 結 語

在上述四個功能區和一個淪陷區中,王敦、王導分別通過軍事和政治控制了沿江上、下游核心地帶,其中王敦的上游軍府無論是腹地、范圍還是地理形勢,都優于下游的中樞。拱衛輔助區分布在核心區兩側,是元帝苦心經營、抑制王敦同時也是王敦竭力爭奪的區域,其中江北部分鄰近邊境區擁有軍事資源的優勢,且地形上和權力上都獨立于核心區之外,對下游核心區的朝廷發揮了拱衛輔助的功能,而對上游核心區的王敦則起到了牽制作用;江南部分的拱衛輔助區中,湘州的軍事、經濟力量不足以牽制上游核心區,而三吳地區又因政治影響未及滲透而未能被下游核心區的朝廷利用。邊緣區基本上維持了前朝的態勢,以羈縻為主,且因士族風尚的不良影響,元帝時有被進一步邊緣化的趨勢。邊境區活躍著北伐和南逃的流民帥,以及仍在據守的州郡牧守,憑借淮河和長江的天險,東晉政權對邊境區的戰事不甚在意,邊境區很快從河淮之間退至江淮之間。淪陷區仍然是名義上的疆土,東晉政權對淪陷區的抗胡將領加官封爵,淪陷區將領也遣使至建康勸進,然這些翼戴晉室的星星之火最終消失在滾滾胡塵中,江左僑置政區成為南渡衣冠對故國家園的憶念和慰藉。

(本文曾在日本東北大學東洋史研究室2016年春期研究發表會上交流,川合安先生提出了寶貴意見,謹致謝忱!)

[1] 陳寅恪: 《陳寅恪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萬繩楠整理,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2年。[Chen Yinke,LectureNotesontheHistoryofWei’Jin,SouthernandNorthernDynasties, edited by Wan Shengnan, Guiyang: Guizhou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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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陳金鳳: 《魏晉南北朝中間地帶研究》,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Chen Jinfeng,AStudyontheMiddleAreaofWei,Jin,SouthernandNorthernDynasties, Tianjin: Tianjin Classics Publishing House,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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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the Political Geography Pattern of Emperor Yuan’s Jiangdong Regime: With a Discussion on the Spatial Structure of the State Co-governed by Wang and Ma

Chen Jianmei

(Department of History,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28, China)

The current research of the political geography of the East Jin Dynasty focuses on certain areas of strategic importance such as Yangzhou, Jingzhou, Xuzhou, Guangzhou, etc., while the discussion of the spatial structure of the regim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cro political geography is inadequate, among which many issues are covered by the studies of the Six Dynasties or the Southern Dynasties. Considering the particularity of the aristocratic political society of the East Jin Dynasty, it is necessary to examine its political geography, independent from the Six Dynasties or the Southern Dynasties. This paper is a study of the macro political geography of the regime of Emperor Yuan of the Jin, the first emperor of the East Jin Dynasty who started the era of an aristocratic political society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Emperor Yuan’s court, a so-called state co-governed by Wang and Ma, was heavily checked by Wang’s clan, against which Emperor Yuan tried to fight. This paper thereby discusses the distribution and interaction of the military and political geographical units which were a result of the political struggles and military conflicts between the two sides, and then interprets the aristocratic politics of Emperor Yuan’s regime from a perspective of political geography.

The regime of Sima Rui, also known as the Jiangdong regime, lasted over sixteen years, including his roles as the head of the East for ten years, King of Jin for one year, and the Emperor of East Jin for five years. During his period as the head the East, the Sima Rui clique conquered the disobedient forces within the territory. Although his group had an ambition of establishing a new regim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his administrative regionalization showed full respect for the falling court of West Jin. After East Jin was founded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the spatial structure of Emperor Yuan’s regime exhibited five political geographical units, including the core zone along the Yangtze River, the protective supporting area, the marginal area, the border area and the occupied area. This spatial structure reflected an aristocratic political form called ″Wang and Ma co-governing the state.″ The Wang brothers controlled the core zone along the Yangtze River while Emperor Yuan tried to contend with Wang’s clan by managing the protective supporting areas, neighboring the core zone. The marginal areas, located on the southern and western frontiers, were further marginalized because of the influence of the aristocratic ethos on the one hand, and on the other hand were not efficiently administered due to the sluggish and weak imperial court on the other. The border areas, which were first distributed between the Yellow River and the Huai River then retreated to the south of the Huai River, and the armed forces, predominantly consisting of refugee generals who fought against enemies in these areas, were generally dominated by Emperor Yuan’s court. After the boundary between East Jin and Zhao moved to the south of the Huai River, the newly formed border areas between the Huai River and the Yangtze River were actually connected to the protective supporting areas west of the Yangtze River, and the refugee generals, for their ethnic, national and family interests, usually obeyed the command of Emperor Yuan’s court and became an external military support when Wang Dun occupied the capital. The occupied areas, once the central part of West Jin, were still the nominal territory of East Jin because of the existence of the resistant forces of the Han nationality. With the fall of the resistant forces, the nominal territory eventually faded out of the sight of the Jiangdong regime. As the political manipulator of Jiangdong regime, the aristocratic group did nothing but hypocritically shed a few tears over the areas occupied by ethnic barbarians in North China. These immigrant aristocratic families from the north were resettled in special districts and their homesickness was therefore comforted by these special districts’ same names as their hometowns in North China.

After Wang Dun’s rebellion was suppressed, this spatial structure of political geography, which was a result of the political struggles between Emperor Yuan and Wang Dun, was adjusted to be advantageous to the imperial rule in 324 A.D. when Emperor Ming took efforts to strengthen his imperial power.

Emperor Yuan; Jiangdong regime; political geography; spatial structure; aristocratic group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16.12.221

2016-12-22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0YJC770005); 浙江大學歷史系七七學長基金資助項目

陳健梅(http://orcid.org/0000-0003-2133-5814),女,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歷史學系副教授,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歷史地理學研究。

[本刊網址·在線雜志] http://www.zjujournals.com/soc

[在線優先出版日期] 2017-06-30 [網絡連續型出版物號] CN33-600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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