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外二首）

■楊 華

父親（外二首）

■楊 華

楊華，生于20世紀(jì)70年代，江蘇常州人，監(jiān)獄警察，熱愛詩文，中學(xué)時代開始寫詩，所作不多，鮮有發(fā)表，唯聽從內(nèi)心召喚，寫去自由。

怎能希冀 一粒癌細(xì)胞能夠

同情一位十七歲少年的恐怖與哀痛

它殘暴地在我面前 痛下殺手

父親 你最后看疼我的眼

把你的溫度交與我手中

從此 你四十歲以后的生命

由我代替你來活

二十六年了 你早已停在原地

我離你漸行漸遠(yuǎn)

一顆命運(yùn)多蹇的種子 掉落巖縫中

借藉著那稀有的人間雨露

亦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而此時 我已經(jīng)為你多賺取了三年的命

一路如履薄冰 刀尖上跳舞啊

人人都說我是一個自私刻薄的鬼

有誰知道 我前生虧損太多

瘋狂地想著翻本 想著

為一個短命鬼賺取更多的命

黃土埋葬的不過是你的肉

墳?zāi)估锼牟皇俏业母?/p>

那些卑賤的草木 注定

要鉆出地獄的土

我的父親啊

每年的清明和冬至

你都會如約而來

墳前菜花飄香 草木葳蕤

輕撫著少年的額頭

我的父親說

“來，孩子，別怕！我?guī)慊丶摇?/p>

土山公墓

每天上班下班

我都要路過土山公墓

一座泥土堆積起來的山

像擁擠的城市

住滿了另一個世界的居民

包括我那早逝的父親

他們與我們的距離好像就是

一座城與另一座城

一個村子與另一個村子的距離

每天他們看著

我從前面的公路上駕車疾馳而過

總是匆匆忙忙

With the expression of quasi-modes,the Eq.(14)can be rewritten in matrix form as Eq.(15)

來不及打個招呼

除非在每年的清明

除非在某些個痛苦莫名的黃昏

我會停車駐足

走近他們

在父親的門前大哭一場

發(fā)泄心中長久的郁悶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

滿肚子話兒沒有一個活人可以傾吐

這些公墓里睿智的主人

他們經(jīng)歷人間

或者天堂地獄的風(fēng)雨磨難

都是些很好的免費(fèi)的心理醫(yī)生

從塵土中來

到塵土中去

最后的歸宿它高高在上

蔑視萬丈紅塵

卻又低于塵埃

親愛的爺爺奶奶

我要對你說

公墓早已和城市一樣擁擠

一旦焚身為塵

也許隨大海浪跡天涯

也許櫛風(fēng)沐雨

伴花果飄香 總之

我不想和活人再爭一塊土地

媽媽，我在家等你

媽媽，我在家等你

也許，再也等不到你

你的輪椅要滾動多久，才能

跨過鄉(xiāng)村那些溝溝和坎坎

而在過去，只要五塊錢的公交

就可以直達(dá)我城市里的家里

媽媽，我在家等你

等你摘下老屋前后，那些

沾著露水的蔬菜

把第一時間的新鮮

送到我的家里，等你

在這酷暑的夏天

為兒孫們熬好一鍋大麥粥

從早晨喝到黃昏

媽媽，我在家等你

生活的鞭子，這些年

抽皺了我的容顏，一張輪椅

卻圈住了你的半徑

照顧你的保姆說

“你就像一個孩子”

安坐在搖籃，淡然接受

兇險的命運(yùn)

媽媽，我在家等你

等你哆嗦著

用含糊不清的話語

打給我一個又一個電話

就像熱戀中的情人，盡管

每次沒事找事的嘮叨，我仍然

用最大的耐心，嗯嗯答應(yīng)

你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的叮嚀

媽媽，我在家等你

等來你漸漸的白發(fā)

等來你漸漸地沉默

等來你漸漸的癡呆

等來你漸漸的遺忘

等來你漸漸的僵硬

等來你逐漸凝固的血液

完全堵塞你脆弱的血管

等來我無能為力的悲傷

一次又一次潮水般勒緊

你兒子的心臟

媽媽，我也許再也等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