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懶蟲的大麻煩

謝爾蓋·馬卡洛夫

這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夏日早晨，看不出任何異常。大人都去上班了，正是小孩睡回籠覺的好時候。但是對于謝遼沙來說這個早晨有些不尋常。因為今天是7月25號，謝遼沙的生日。今天他就滿七歲了。昨天晚上媽媽就給他備齊了全套生日裝扮：深藍色的背帶褲和亮白色的襯衫，當然還有新皮鞋。那可是真正的系鞋帶的皮鞋，孩子們稱之為“列寧鞋”，因為大家一致認為列寧就是穿這種鞋的。無論哪個孩子擁有了一雙這樣的皮鞋，都會引發小伙伴們的強烈羨慕。所以盡管謝遼沙整個夏天都光著腳丫到處亂跑，今天還是神氣活現地穿上了皮鞋。

陽光越來越強烈地照射著大地。一大群麻雀在漆樹上嬉戲蹦跳，鄰居家的黃貓從窗臺上一躍而下，謝遼沙卻被掛在了柵欄上。

不是坐在上面，不是躺在上面，而是完完全全地切合了“掛”這個字的含義：他掛在了一塊板條的頂端。他已經保持這種狀態15分鐘了。起因是他想跳過柵欄去樓前的小菜園里給胡蘿卜拔草。

早晨媽媽在上班前，特意叮囑他：“謝遼沙，別忘了去胡蘿卜地里拔草，我沒有時間了。你是媽媽的好幫手，對不對？”

“可是，媽媽，今天是我生日！”

“謝遼沙，別犯懶了。懶惰早晚會給你制造麻煩。”

果真被媽媽言中了。如果他繞到有門的一邊進小菜園，就不會被掛在柵欄上了。說到底還是懶惰在作怪！現在，他就這么別別扭扭地掛著，腳趾離地面有幾十厘米。這奇特的造型使得他活像一條盛裝的黃瓜，不過是被曬蔫的。

一開始他還嘗試著掙脫，不過很快就發現這是徒勞的，而且可能使情況變得更糟。他還想過要解開吊帶，遺憾的是今天他根本沒什么可以解開的，因為他習慣于弄丟上面的紐扣，媽媽索性放棄了紐扣，把吊帶死死地縫在褲腰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近乎絕望的謝遼沙放棄了任何努力，開始靜下心來思考。他想到，如果第一個發現他的人是樓下的瑪妮婭阿姨，那就太糟糕了。她已經四十多歲了，養著一只叫瓦西卡的破貓。她一定會把謝遼沙的糗事到處宣揚，搞得人盡皆知。到時候謝遼沙會被朋友們笑話死。最好還是讓杰克叔叔第一個發現他吧，他是個好人。他只有一只眼睛，經常戴一條黑色圍巾，看起來像極了庫圖佐夫將軍。杰克叔叔肯定會為謝遼沙保守秘密。

這個時刻不太可能有別的大人經過了。于是謝遼沙開始等候可能出現的救星。

漫長而無聊的等待讓他想起了去年夏天發生的一件事。當時他們一家住在河邊的別墅里。他稱那條河為“會唱歌的小河”，原因是什么，早已無人記得了，但是那條小河確實會發出些令人愉快的聲響，謝遼沙在家里就能聽得很清楚。那天早上，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謝遼沙像往常一樣獨自來到河邊，當然還帶著小桶和自制的漁網。他是要捉些魚喂家里養的小貓瓦夏、小狐貍費奧多爾和小豬波爾卡。這幾個小家伙特別喜歡吃魚，但是自己懶得抓魚，當然也不會。

走近河邊，謝遼沙看見一截很長的原木，被波浪一次次地沖上河灘。河岸有一大片細沙，上面經常存留著河水從森林里沖過來的千奇百怪的東西。

走到近處的時候，謝遼沙發現，那并不是什么原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而是一條巨大的鯰魚。這條魚大概有謝遼沙的五步那么長，后背是青黑色的，嘴邊長著又粗又長的胡須。謝遼沙驚得張大了嘴，他長這么大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鯰魚，也無法理解這條大魚怎么會出現在小河里，又是如何被沖到了岸邊。

謝遼沙滿懷恐懼地走向大魚，心里更多的是憐憫。他用小桶從河里取水，淋在大魚的身上和頭部。大魚輕輕地蠕動身體，又張大了嘴巴，似乎在向他求助。謝遼沙就這樣一直取水，澆水……

過了很久，謝遼沙累了。他坐在離河岸稍遠些的地方，喘息著，看大魚開始撲騰。它用身體的力量為自己開出了一片小河溝，河溝越深，里邊的水就越多。眼看著河水依次沒過了大魚的尾巴、后背、頭部。最后，大魚調轉了方向，頭朝著小河，大幅度地擺動著尾巴，費力地游出了自己的牢籠，回到了真正的河里。游了幾米，它忽然停下了，轉過身，睜大它的紅眼睛盯著謝遼沙，嘴巴一張一張的，似乎是在道謝，然后一個猛子扎到了水下，不見了影蹤。

謝遼沙也開始忙活自己的事情。他還要捉魚、摘野草莓……今天要完成的任務實在太多了，耽誤的時間也已經太多了。

謝遼沙還想再回憶點什么來打發時間。二單元的樓門嘭地響了一聲。這意味著杰克叔叔出來了。

“杰克叔叔！杰克叔叔！”謝遼沙拼命大喊。

“誰喊我？”杰克叔叔的聲音傳來。

“是我，謝遼沙。幫我下來！”

“你在哪兒？”

“我在柵欄上。”

謝遼沙左顧右盼，想確定援兵會從哪個方向到來。他先看到了杰克叔叔的狗吉姆。吉姆跑到柵欄下，警覺地嗅著謝遼沙的褲腿，可惜它無能為力。

然后杰克叔叔出現了。

“哦，小家伙，你掛在這里多久了？”

“很久了。”

這時，謝遼沙的頭腦中浮現出了那條大鯰魚的身影。他甚至模糊地意識到，如果他沒有幫助過那條大魚，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很有可能是那個刻薄的瑪妮婭阿姨和她的破貓。

杰克叔叔輕而易舉地幫助謝遼沙雙腳回到地面。

“太感謝你了，杰克叔叔。我還有一個請求，這件事你能不告訴別人嗎？要不然媽媽會生氣的，大家還會笑話我。”

“好，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杰克叔叔領著吉姆離開了。而重獲自由的謝遼沙完全忘記了自己被掛在柵欄上的原因，跑去邀請好朋友參加自己的生日晚會了——這可是媽媽早就答應過的。

晚會上有蛋糕、蠟燭、禮物和美好的祝福，這一切都讓謝遼沙陶醉。第二天早晨醒來時，謝遼沙在枕邊發現了疊得很整齊的褲子，只是上面的吊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腰帶。

發稿/莊眉舒

插圖/蟈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