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石
我們到底丟了什么?
此“愁”無計可消除
夯石
生活中事,往往沒有那么多主題,隨機的溫暖或狗血,時不時乍現。這時候再找主題,就好比摔倒也要“凹”造型一樣,真有閑心。
這期四位作者的文字,貌似都有掙扎或說與某種失去拉鋸:回望更現鄉愁、比較才有傷害、約束源于忽視、突顯因為稀少。
難道是我們好久沒憶起故鄉了嗎?難道是我們面對年輕人缺少真心欣賞了嗎?難道是我們已經習慣忽略諸多行為規范了嗎?難道是我們不認為愛惜身體這個皮囊讓它保持靈動與美好是理所應當了嗎?
前幾天,一位朋友來北京參加心理學課程,講課的老師來自美國,是這一領域的泰斗,90多歲了。朋友和兩位合伙人一起,以連續兩年營收同比增長500%的態勢,為將近600萬人提供了相關心理咨詢的服務,闖出一片藍海。他說:“本來我是非常排斥這一特定專業的,但這次我是清空自己來的。”聽完課,他說:“選擇謙卑,挑戰困難。吾日三省吾身,感恩所有相遇。”無疑,他又有了新的收獲并催生了新的成長:“我們到底丟了什么?說傳統文化籠統了。認真想來,至少我們丟了儀式感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當鄉愁襲來、新人涌現、目睹違規、艷羨美好,我們不妨自省自觀:心里可有一絲一毫的對抗?如果有,那我們到底懼怕什么?想清楚之后,檢視我們做的每一件事,可有儀式感?遇到的每一個人,可有信任?儀式感,讓我們鄭重;信任,讓相處美好。如果我們偶爾也失望于“我的一生中,令我自慚形穢的漂亮人兒與莊嚴事兒,后來本色相見,原來都不漂亮莊嚴”,那么,至少還有一件事可以做:努力,讓自己莊嚴、漂亮。

從小就聽父親說“咱來自洪洞縣大槐樹”。小時候總是不大明白我們家怎么和一棵大槐樹有關。上學和回家路上,楊樹、槐樹、柏樹、柳樹、梧桐樹,逢樹就往上面瞅瞅,仿佛隨時會砸下一家子人來……那會兒還想過人都是猴變的,只有猴子上樹才如履平地,所以我們來自大槐樹,還有來自五湖四海的呢,肯定是打魚的。
沒文化真可怕。不過,沒文化卻有真快樂,可以無限聯想、胡思亂想,還不必負任何責任。
一直到工作,很長時間我都滿足于自己生長在北京這樣一個事實,自認了北京為家鄉。思鄉之苦,好像只有一次,2001年赴俄羅斯參加申奧活動,近40天,看見異國的月亮那么圓,想到病重的父親那么遠,真是無言淚下,哽咽吞聲。自感沒有家鄉之思的人,仿佛少女不能懷春,總是感覺不太高級。于是羨慕四海為家、可以有N個家鄉的人;也羨慕在別人家門前罵門,回到自家卻鄉愁的人,這算不算吃著碗里想著鍋里;更羨慕葉落而傷秋、沒事而思鄉卻懶得給遠在家鄉的父母打通電話的寫家們……
忽然懂得思鄉是近幾年的事。查閱史料方知,我的祖籍或曰“老家”,仿佛確屬“洪洞大槐樹”無疑。據《明史》、《明實錄》及《大興縣地名志》等記載,自洪武六年(1373年)到永樂十五年(1417年)近50年內,先后共計從山西移民18次,其中洪武年間10次,永樂年間8次。這些移民遷往北京、河北、河南、山東、安徽、江蘇、湖北、陜西、甘肅等十余省,500多個縣市。至今山東、河北、河南、北京等地區仍流傳著這樣的民謠:“問我祖先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樹下老鴰窩。”
如今,洪洞大槐樹景區是山西省文物保護單位,位于臨汾市洪洞縣城北二公里的賈村西側的大槐樹尋根祭祖園內,大槐樹不僅是移民史實的見證者,也是移民心目中的老家,每年有20余萬人前往景區尋根祭祖,許多人仰望古槐,久久不肯離去。
元朝末年,自然災害頻發,黃河地區水患尤其嚴重,同時統治者的高壓統治導致紅巾軍起義,戰亂致使民不聊生,人口銳減。明初洪武年間開始從山西移民墾荒,使農業有所恢復。明惠帝建文元年又發生了“靖難之變”,戰亂四年,又一次造成河北、山東、河南、皖北淮北等地的荒涼局面。當年,晉南是山西人口稠密之處,而洪洞又是當時晉南最大、人口最多的縣。據記載,明朝時在洪洞城北二華里的賈村西側有一座廣濟寺,寺院宏大,僧眾甚多,香客不絕。寺旁有一棵“樹身數圍,蔭遮數畝”的漢槐,車馬大道從樹蔭下通過,汾河灘上的老鷂在樹上構窩筑巢,星羅棋布,甚為壯觀。明朝政府在廣濟寺設局駐員集中辦理移民,大槐樹下便成了移民集聚之地……這次亙古未有的人口大遷移600年來影響日著,“洪洞縣大槐樹”也由此成為數以億計先民及后人的集體家園。
其實,思鄉的本質無非是尋找一種精神家園和情感歸宿,所思所念者可以是故鄉的一棵樹,老屋門前的一段路,以及任意一件與情感記憶吻合的老物件兒……生在北京,長在北京,在“鄉”就無愁嗎?事實卻是:鄉愁大發了。當人的情感和精神無所依傍的時候,自然會愁;當站在家的原地卻已找不到家,站在生命的當下卻已找不到自我的時候,能不愁嗎?
此“愁”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是鄉愁,是閑愁,還是心愁,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