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那自由閱讀的歲月

馬志國

記憶中，第一次有意識地到處找書看還是在小學時代。

那時，在孩子們的假期生活中熱播的是六小齡童主演的《西游記》，當時熱播的情景不亞于當今的任何一部熱門劇作；此外在成年人的生活中，熱播的便是至今依舊是經典劇作的《紅樓夢》。

那時，在城里上班的哥哥帶回家的幾部書中，便有《西游記》《紅樓夢》，還有一套中華書局出版的繁體豎版《三國志》。

于是，放學到家的我便將書柜打開，偷偷摸摸地抽出《西游記》。對當時的我，一位生在鄉村、長在完小的孩童而言，《西游記》似乎還是一部閑書。我心懷忐忑地（擔心父母會禁止我看閑書）開始一頁一頁地看起來，看完還意猶未盡。

在偷讀《西游記》的歲月里，我終于知道，原來西天除了一位釋迦牟尼佛，還有許許多多的佛；除了一位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還有許許多多的菩薩；原來除了太上老君還有元始天尊；原來有很多妖怪竟然都是天上的神仙……這些不經意間獲得的知識也讓年幼的我在與同學爭論《西游記》中誰最厲害的過程中一次次獲勝，贏得了老師的頻頻贊嘆。

現在想來，那時的擔心純屬多余，反而要感謝哥哥帶回家的書，更要感謝那時父母的寬容，能讓我在他們的默許之中將一套依舊有許多陌生字的《西游記》連蒙帶猜，磕磕碰碰地讀完了。

那時的父親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卻能忙里偷閑，閱讀了許多書籍，他經常對子女說的故事便是中華孝道故事、《三國演義》《隋唐英雄傳》等，這些故事教會了我們子女如何做人、如何處事。

那時，每天中午收音機中準時播放的便是袁闊成、單田芳、劉蘭芳等著名藝人的評書。父親基本上是每集不落地聽，我也跟著聽完了《三國演義》《水滸傳》等許多評書節目。

在聽評書《三國演義》時想起了書柜中的那套《三國志》，便抽出來瞧瞧，發現《三國志》居然和我從收音機中聽的《三國演義》不一樣——第一回居然不是“桃園三結義”；再加上當時中華書局印刷的是豎排繁體字版本，也便失去了閱讀下去的興趣，唯一想做的就是在聽評書時，聽到一個人名時，會想起來去看看這個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物。也就是在跟隨父親聽評書的過程中，發現了諸葛亮還有哥哥，又發現諸葛亮的哥哥居然沒有輔佐劉備，后來還在書中發現魏國居然也有姓諸葛的人物，又不禁喟然——那時在我的心目中凡是姓諸葛的人都應該去輔佐劉備才對。

小時候還有一件幸事，因為大舅在武漢工作，時常會寄些雜志過來，日積月累，家中有許多的舊雜志。雖然不是最新的，可在資訊獲得途徑不發達的年代，仍不啻于在小小屋子上開了一扇通往彼岸的窗。那時，哥哥、姐姐都在外工作、學習，他們回家時也會帶一些看過的雜志回家。通過這些雜志，我知道了在家庭所在小小集居點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大城市；我也是第一次從雜志上知道了上海這座大城市的浦東新區原本是個戌卒屯墾的海疆；第一次從雜志上知道了“潛艇”這種軍事艦艇；第一次知道飛機還可以在船上起飛、降落；第一次從雜志上知道DNA這個詞……這些不經意中從雜志上獲取到的一些知識，讓一個鄉下孩子的眼界開闊了許多。

這些，依舊要感謝那時父母的寬容，能讓我在一個不將雜志視作閑書的家庭中靜靜地看完許多雜志，讓一個孩子獲取知識的途徑不再僅僅局限于學校的課本。

后來，因為喜歡讀書，我也遇到了一位愛讀書的人生伴侶，讀書也成了我們生活的常態。

現在，家里除了有一面墻的書柜和三四組書柜外，沒有電視。有了孩子后，我們把車庫也改造成了小書房，把適合孩子閱讀的圖書搬進了小書房，供小區里的孩子閱讀。我們的孩子或許受家庭影響頗深，閑時總喜歡翻看他自己的書籍，有的書剛剛買回來時，他或許視而不見，但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拖到自己的小書架上，廢寢忘食地看著。原來孩子也有自己的閱讀傾向，有自己的閱讀節律。所幸我們并不催逼孩子去看哪些書，只是把自己喜歡的書一本本地擺上書架，收進書柜，再給孩子鋪上柔軟的地墊，任其在書房徜徉、流連。

假期中，這個孩子可以宅在家里，一直坐在書堆中看他自己的書，一本一本地翻，有時候在看完書后問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問題，有時候會故意問一些問題考我們，我們佯裝不知，他會興致勃勃地分享他讀書的收獲。最后，他會一本正經地告訴你，哪本書上有答案，自己去看。古人云： “最是書香能致遠”，希望我的孩子在書籍的陪伴下能漸行漸遠。

現在細細回憶一番，小時候，我的父母對我閱讀“閑書”并非沒有關注，只不過是他們已經在不經意間整理過可以讓一個孩子接觸的書刊了。

感謝我的父母從小為我營造的讀書氛圍，將我熏陶成一個常常手捧一本書的人；感謝那自由閱讀的歲月，讓我能沉浸在書的世界，開闊了視野，對我的孩子也起到了耳濡目染的熏陶，讓我們能在書中找到共同的樂趣、更多的共同語言……

讀書，讓我成為一個稱職的老師，一位愛讀書孩子的父親，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