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華君
暑假前,清明時節回家給父親上墳,想到父親去世已經快三周年了,我應該寫點文字紀念他,就寫了一篇四千多字的散文《懷念父親》。回憶了父親在世時的許多往事,一些童年鄉村生活的點點滴滴浮現在腦海中,我忽然發現:那過去了的,都成了親切的懷戀。傍晚散步時,看到街角有個老頭為人做爆米花,一下子把我帶回童年鄉村做爆米花的回憶中,難抑興奮,提筆寫下散文《又聞轟轟爆花聲》。
寫完越看越覺得美好,更重要的是在寫作過程中聯想起其他一些鄉村生活瑣事,欲罷不能,一口氣寫出好幾篇來。新聞科班出身的弟弟是我最好的文友。他看了說好極了,鼓勵我多寫點。“這樣寫一個系列,比東寫一篇,西寫一篇好,容易找到素材。”在他這句話的鼓勵下,我一頭扎進了故鄉山村世界,七八十年代的鄉村生活場景撲面涌來,經常是一個沒寫好,幾個就向我招手。我仿佛是一個走進深山的采藥人,發現一片肥沃洼地,長滿各種珍貴草藥,往往是一個還沒挖出,抬頭又發現了另一個。
在網上,我把這類文章發給熟悉的編輯文友看看,沒有一個不說好,然而投給報刊的文章卻多是石沉大海,又讓我有點不自信,他們說的“好”也許是客套吧?一天,在QQ群里,我把一篇文章《借桿鋼筆去相親》發給一位正讀大三的中文系“90后”大學生看。她說:“老師,您寫得太好了,從您的文章中,我看到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身影。”這句話讓我心里一熱,非常感動。它讓我相信,我的這類文章是有價值的。
現在,全中國都在搞城市化,鄉村似乎早已被人遺忘;一些報刊編輯就公開申明,拒絕鄉村題材稿件,因為在他們看來“城市,讓生活更美好”,鄉村何足掛齒。可是早有學者指出,這種“大躍進式”的城市化蘊含著深刻的危機。生在鄉村,長在鄉村,我一直覺得傳統文化的根在鄉村,華夏文明的精髓是孔子向往的“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是陶淵明筆下的“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孟浩然過故人莊所見的“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是王安石喜歡的“茅檐長掃靜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
或許有一天,當絕大多數人都厭倦了城市的嘈雜擁擠浮華喧囂,想要回到鄉村已經不可能了,想回望鄉村已經無處回望時,我的文字也許能成為他們的心靈雞湯。
現在,我的這個系列已經寫出70多篇,我還將繼續寫下去,力爭寫成一部20世紀八九十年代鄉村生活的百科全書。
許多人說我在懷舊,他們哪知道,其實我是在拯救,在搶救,搶救那些鄉村世界的美好。或許有一天,可以拿這些鄉村的美好記載去申報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