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接自信的狐牙

十夜

一

狐牙是個嫁接師。

其實嫁接師沒什么稀奇的，無非就是把兩種不同的植物嫁接到一起，成為一種新的植物，這即使是在人類世界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是狐牙不太一樣，他是一只愛干凈的狐貍，不喜歡折騰那些土壤啊肥料啊農作物什么的，因此，他嫁接的東西也有點特殊。

狐牙開始出名，是因為他把丁香花嫁接到了歌星狐朵朵的指甲上。

狐朵朵開演唱會，跟記者握手的時候，記者驚訝地發現，她晶瑩剔透的指甲上，居然開著一朵潔白的、散發著陣陣清新香氣的丁香花，柔嫩的花瓣上，還凝結著一顆小小的露珠呢！這還不算，這朵花旁邊還有一個更迷你的小花骨朵，就在狐朵朵跟記者聊天的空檔，在記者眼前綻放了！

記者驚得半天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聲音。她連忙向狐朵朵打聽這朵花的來歷，腦海里盤算著明天報紙的頭條。

第二天一早，狐牙的家門口便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鎮上的女孩兒們手捧自己采來的鮮花，都想請狐牙為自己做一次花朵美甲嫁接。畢竟，把花粘在指甲上容易，但想讓花朵在指甲上綻放，可就只能靠嫁接了。

花朵美甲嫁接的風潮足足持續了兩年半，才慢慢冷清下來。

上門的顧客少了，狐牙又有了大把時間來研究新的嫁接。

接下來的幾年里，狐牙做了不少有趣的研究：

比如把桃花花瓣嫁接在臉蛋兒上，掀了“狐面桃花相映紅”的時尚潮流。

再比如把云朵嫁接在尾巴上，那段時間，狐貍鎮像是狐仙居住的仙境。

甚至連把星星嫁接在睫毛上，一眨眼就滿是星光這種高難度的活，狐牙都嘗試過。

總之，在狐貍鎮的嫁接師圈子里，狐牙稱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二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美夢中的狐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沒看到門口的牌子嗎？”狐牙瞇著惺忪的睡眼，拉開大門，指著門口懸掛的木頭牌子嚷嚷，“營業時間：上午10：00到下午4：00。”

說完，狐牙就急著要關門。他想趕緊睡個回籠覺，繼續做剛剛的美夢。

門關到一半，就被門外的狐貍拉住了：“狐牙先生，我們是警察局的。”

警察局？狐牙打了個激靈，睡意瞬間跑得無影無蹤。他忐忑不安地看著眼前穿著警服的兩只狐貍，腦袋里迅速過了一遍最近占過的小便宜：上周買菜的時候少付給狐大媽3毛錢；上上周給狐小姐做睫毛嫁接的時候多收了3塊錢；半年前路過狐大叔家門前的時候，偷偷摘了兩顆烏梅；三年前走在路上趁掃地阿姨沒注意，偷偷吐了一口痰……

把自己從出生到現在做過的所有缺德事兒都想了一遍，狐牙放下心來：自己應該沒做過會蹲監獄的事情才對。

他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問：“二位警官，到我這兒來有什么事嗎？”

狐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為難。兩個人猶豫半天，其中一位才開口：“是這樣的，我們最近抓了一個小偷，他已經偷過太多東西了……”

“抓到小偷應該關進警察局，為什么來找我啊？”狐牙一臉迷茫的神色。

“本來應該讓他蹲監獄的，可是我們一問才發現，這只小狐貍還沒成年呢，也沒什么親人。我們怎么教育他，他都不肯改掉偷東西的毛病。所以我們想問問您，能不能給他嫁接一雙正常的手，換掉這雙小偷的手呢？”

這可奇了。狐牙有點為難，他從來沒做過這樣的嫁接。但是他又有些躍躍欲試，畢竟，這個想法聽起來實在太有趣了！

為了嫁接這雙手，狐牙去了一趟森林醫院，得到了一雙去世狼狗捐獻的雙手。狼狗一族最是忠厚老實，慷慨大方。狐牙高興地想，有了這樣一雙手，小偷狐貍一定能改掉偷東西的壞毛病啦！

三

狐牙用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完成這次偉大的嫁接。

完成嫁接，狐牙累得倒頭就睡，三天沒有開店做生意。第四天，狐牙終于精神飽滿地開工了，他把大門打開，寫著“營業中”的小木牌又掛到門口。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重新開門后的第一個客人，居然又是警察。

“怎么了？我的嫁接有什么問題嗎？”狐牙緊張地盯著警察的臉，那張臉上，分明寫滿了郁悶。

“那倒不是，嫁接很成功，他的確學會了狼狗的慷慨，經常把自己偷來的東西分享給其他人……對，你沒聽錯，雖然他慷慨，但他依然偷東西。所以我想，問題可能不是出在手上。”

“不出在手上，會是哪呢？”狐牙納悶極了。

“唉，誰知道呢，這孩子又聰明又好看，就是眼皮子太淺。”警察搖著頭，唉聲嘆氣。

“眼皮子淺是啥意思？”狐牙問。

“就是見識短淺，看什么都覺得是好東西，想占為己有的意思。”警察撓撓頭，“我們家鄉的老人們都這樣說。”

“既然是眼皮子淺，那就給他嫁接一層見過世面的眼皮吧！”

什么東西見過大世面呢？狐牙在小鎮的路上，從東邊走到西邊，再從西邊走回來，慢慢踱步，苦思冥想。

老鷹見過世面，可是老鷹脾氣太臭了，大概不會愿意捐出眼皮的吧？

除了老鷹，森林里誰的見識最多呢？

“森林里見識最多的，應該是森林最南邊那棵古樹吧！活了幾千年，見的世面一定比我們大。”故事家狐咪給他出主意。

對呀，老樹的年齡大，見識也廣，用他的樹葉嫁接在眼皮上，見識就廣了，也不會見什么都偷了。

四

狐牙用了整整七天七夜，把南邊古樹的嫩葉嫁接在了小偷的眼皮上，為了好看，他還梳理出了幾縷葉脈，做成睫毛。嫁接在眼皮上的“新眼皮”，不但模樣好看，而且還能隨著四季的更替變換出不同的顏色。春天是嫩綠，夏天是墨綠，秋天是金黃，冬天……

沒錯，到了冬天，小偷眼睛上的葉子像所有樹木的葉子那樣，飄落了。

于是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后，狐牙的小店又迎來了愁眉苦臉的狐貍警察。

“您說，我也不能每年都帶他來做一次嫁接吧？”狐貍警察的腦袋上，生出了好幾縷白毛，一看就知道是被小偷的事情愁白了頭。

“我想，這事兒想要真正解決，還得根治啊。”狐牙想了想，拍拍警察的肩膀，“要不，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這一次，狐牙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先給小偷的心里嫁接了一縷陽光，這是寒冬里最溫暖的那縷陽光。

一嫁接完，小偷就覺得，自己的心里忽然明亮了好多，溫暖了好多，似乎一直以來的寒冰和黑暗，都在悄悄消失。

然后，狐牙在小偷心尖上嫁接了一根短短的狐貍毛。這根毛毛，來自一位可愛的狐貍姑娘，她喜歡小偷好久啦。

一嫁接完，小偷就覺得，自己忽然有了要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只可愛的狐貍姑娘。只要想到那個姑娘，自己的心里就癢癢的，想要笑出聲呢。既然有了喜歡的姑娘，那么就不能做小偷啦，應該做一個值得驕傲的工作才行。

最后，狐牙再把一面鏡子擺在小偷面前。

小偷疑惑地歪著頭，問：“您給我照鏡子，也是嫁接的一部分嗎？”

狐牙一愣，隨即神秘地點點頭：“沒錯，我這是在把自信嫁接給你。”

小偷半信半疑地照了照鏡子，鏡子里，有一只帥氣、可愛，看起來就前途無量的小狐貍，充滿自信地看著自己。

五

狐貍鎮少了一只狐貍小偷，那個總是混在人群里偷這偷那的小偷不見了。狐貍鎮里多了一位嫁接師學徒，他每天跟著狐牙學習嫁接。如果你問他，什么時候可以從狐牙這里畢業呀？他一定會笑著回答：“等我學會了嫁接自信，就可以畢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