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袂如蝶形似夢

張博潔

燈紅酒綠的世界從窗外呼嘯而過，列車會駛向遠方，遙遠且無邊際。輕偏過頭，窗影破碎，零零散散。幾條細線劃過帶著厚度與涼意的玻璃，暈染了遠方的景色。久了，水珠便承受不住壓力滑落下來，漸漸地再也看不清列車外的任何景物了。

我同母親坐在從安徽駛向山西的列車上，由于時間過長，身旁的母親已經睡著了，我卻因為暈車一直保持著異樣的清醒。天已經全黑了，列車車廂中的燈光也顯得有些昏暗了，周圍安靜得嚇人，只有人們輕微的呼吸聲和手機的聲響。

火車穩穩地?？苛艘徽?，一位少女躍入火車，為火車平添了一抹亮色。

細編的精妙發髻與珠釵的搭配充滿了古樸氣息，精致的妝容為少女臉上自信的笑容增添了一份別樣的風采。雪白的交領，淡粉色的飄逸外褂用一根彩帶扎于腰間，衣袂上的精美繡線花紋綴著華美卻不多余的珍珠，懸空的流蘇仿佛瀑布一般垂下來，腰間綴有銀鈴佩環，足蹬一雙云頭鞋，向我款款而來。少女黑直的頭發如千絲萬縷的線條，膚如凝脂，目若星子，黛眉如畫，螓首蛾眉，纖長的手指平撫在腹下，一副高貴典雅、古香古色的氣質。

當少女坐在我身邊的空位時，我才回過神來，車廂中醒著的人們向少女投來各色的目光，可少女卻似乎習以為常，臉上依舊掛著恬靜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看向正前方，有著說不盡的大氣與坦蕩。

“姐姐？”我腦子一熱，低聲問了一句。

“怎么了嗎？”少女聞聲立刻轉過頭，我立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就似她淡淡的微笑一般有吸引力。

我大概是問了所有人都想問的一句話：“為什么你會穿成這樣??？”可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她會不會誤會我和其他人一樣鄙夷她？

她笑了，像星星一樣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仿佛一只溫順靈巧的小鹿，悅耳的聲音娓娓道來：“小妹妹，我身上穿著的是漢服，漢服可是咱們中國傳統的服飾呀！”我立刻明白了，少女身著古裝出現在公眾場合的原因——她，是為了宣傳漢服啊！漢服，是我國五千年前就出現了的傳統服飾：交領、廣袖、褶皺裙，名為廣袖流仙；圓領、束腰、收袖口，名為蘇繡十二單；立領、短褂、花籠擺，名為石榴裙。我國的漢服可謂是各式各樣、類型居多，千年前便享有盛名，引得日本人民前來學習，這才有了和服。千年過去了，效仿的和服流傳了下來，可是當年真正著名的漢服呢？

人們只顧選擇裸露時尚的前衛衣帽，全然忘記了自家傳統而富有特色的衣物；人們只看到玻璃大樓如雨后春筍豎立而起，已然忘記了那精雕細刻的木質亭臺；人們只聽到恰恰節奏的說唱搖滾，根本不去在乎古時存世的名貴古曲。漢服，不僅僅是一種服飾，一件衣物，它更是中國的代表，中國的靈魂！它應該像“人之初，性本善”一樣，深深扎入人們的心里，刻入人們的靈魂。

在幾年前，璇璣姑娘為了宣傳漢服，身著一百多套漢服周游世界，讓世界看到了中國，了解了中國，而今天我所見到的少女也是如此：不顧家人的反對，穿上儒雅秀美的漢服；不顧眾人的目光，笑著活在自己的世界；不顧外界的任何阻攔，只為心中對漢服、對中國傳統的執念而做出這樣的壯舉！

我一時對少女生出無限的敬仰，這是一種無法輕易用語言來描述的情感——神圣與珍貴的情感！只幾站，少女便同我告別了，她順著人群向車門處走著，不解其惑的人們為她留出一個空位，將她孤立起來，但少女依然保持著明珠似的恬靜笑容，仿佛可以將昏暗的車廂照得亮堂堂如白日。

少女終于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不免發出感慨，輕嘆一聲。母親此時聞聲而起，迷糊中歪頭問了一句：“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突然感覺，中國很棒！”

母親不明白我的話是什么意思，嘟噥了一句又睡了過去。

車上又陷入了安靜，一切仿佛南柯一夢，縹緲無垠。

（指導老師：張 麗）

旅途中見到的一個姑娘的服飾，竟然生發出如此有韻味的一篇文字，確實要點贊。

全文是按意識流的寫法成就的。從光線暗淡的車廂到一個姑娘的亮眼出現，吸引了作者的目光。從藏在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疑惑到與姑娘的對答。從對答出發又思緒漫飛到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自傲。再到結尾一問一答，總結“中國很棒”，幾乎是一氣呵成又不落俗套。

本文無論從選材、構思還是語言上，都互相配合，互為襯托，成為了一個有機整體。帶給人的閱讀感受是妥帖舒服的，同時也引人遐思。有值得細細品味的可能性。（肖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