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那片柑橘林

向中立

“那夜，柔和的月光顯得那樣刺眼，我的眼前凝結成了一層薄薄的，朦朧的水霧。回頭望去，身后的橘林外輪廓泛著金邊，閃閃發亮，隱隱約約從林中走出一位披著蓑衣的老人，他臉上浮現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佝僂著腰朝著我緩緩走來……”

這是爺爺去世的那晚，我借著微弱的燈光在日記本里頭抄寫下的一段話。說是抄，是因為它像是刻在我的心里般，清晰可見，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回想和爺爺度過的日子，它清淺了歲月，溫婉了時光。

那時還是幾歲的我，和爺爺住在一個小小的房屋里。在門口大院里，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柑橘林。一棵棵還未掛上橘子的橘樹上，披著一層亮綠的葉子在陽光下隨風搖曳，影影綽綽投下一片影子，煞是好看。

爺爺喜歡待在林子里，他的背上還伏著一個打盹的我，爺孫倆就這么徜徉在橘林中。有時我醒了，便在他的背上到處亂爬。每每都摸到爺爺稀疏刺手的胡須。我若是下不來地，就掄起小拳頭捶他的背，爺爺也不惱，樂呵呵的，把我抱在懷里在大街小巷里亂轉悠。我和爺爺就這么枕著歲月的臂彎，享受著午后的美好。

一次晚飯前，爺爺坐在房門口用小刀削著木棍。我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找他玩兒，他爬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瞇縫著的眼睛彎彎的，卻也掩飾不住喜悅。爺爺把手中雕琢好的磨牙棒遞給了我，并把在街上買來的大白兔奶糖塞進我的嘴里。醇美的甜味至今在記憶中消磨不去，一顆糖果滑進心底，唇齒留香，細細品嘗。我那時會拍手歡呼，再找他要糖吃。他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我的心房。

“走，咱們去采橘子。”爺爺用他質樸的方言喚著我。我應和著就過去了。說是一起采，不如說是我看著爺爺采。我一面推著木籃跟在他身后，一面蹲下去撿他剛采了扔下的橘子。爺倆累了就坐在林子邊盡頭的大石塊上。爺爺仔細地剝開皮，喂我吃新鮮的橘子。

后來，我去了外地，跟隨外公去縣城里住，然后去市里讀書。此后爺爺就孤身一人住。過年過節回去看爺爺，他高興地提來幾大筐子橘子，讓我帶去城里吃。想的是那么愉悅，只不過一坐在椅子上，就開始偷偷揩起眼淚來。

“我們去給爺爺上幾炷香。”咿咿呀呀的哀樂把我拉回現實。一張爺爺的黑白照靜靜地掛在堂屋。

“嗯……”我答應著，回頭，柑橘林守衛在那兒。

“我們把爺爺埋在林子里吧。”我對爸爸說。夜間的月色給柑橘林披上一層保護色。在那兒，描摹了我的童年，貫穿了爺爺的一生。

（指導老師：韓承萍）

一篇文·一段感悟：

我對爺爺的記憶是片段化的。我出生的時候，爺爺已經七十歲了。在他已經擁有了三個孫兒之后，擁有了我這么一個孫女，更是對我多了幾分寵愛。我與爺爺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并不長，而且都是在我特別小的時候，隨著自己漸漸長大，爺爺也逐漸老去。當我在遙遠的異鄉得知爺爺去世的消息時正逢清明節，在這樣一個既厚重又特別的日子，更多了一份對爺爺的不舍。而爺爺在離世前兩年已經得了老年癡呆癥，早已不記得我這個曾經讓他百般寵溺的孫女兒了。每每想起這些，我內心深處都是滿滿的思念。特別是在爺爺葬禮上，除了眼淚，我無處訴說內心的悲痛，唯有用文字去記錄與表達這份對爺爺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