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沒信號的時候如何問路

孫欣++謝馭飛

會在適當的時刻開口問路是種美德，節省時間，練習社交能力，如果是在講另一種語言的國家，還能練口語對話。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愿意問路也要能問到知路而且愿意指路的人，才可能有小團圓的結局。《兒女英雄傳》里安老爺攜子下鄉找鄧九公，一路問著“東莊兒”在哪里。鄉間的本地人對外地來的旗下大老爺天然有戒心，說：“東莊兒嗎，一直往西去就是了。”后來安老爺總算遇上一個話特多的茶店伙計，一通兒把地理人情全交代了，才找對地方。

向陌生人開口需要很大的勇氣，所以問路時人們傾向于尋找一張和善的臉。有人形容這樣的臉是“公共廁所臉”，也就是“你敢于開口問附近哪里有公共廁所”的臉。我可能就長著這樣一張臉：黑頭發，單眼皮，小圓臉，背著雙肩包，穿著牛仔褲，看不出有沒有化妝，還時常拎著一大袋日用雜貨，所以經常被人攔下來問路。常被人問路可能說明我相貌和善，是對人格的肯定。這讓我很是歉疚，因為我是個大路癡。用我配偶的話說，我只有在往錯誤的方向走去時才自信滿滿。

萬幸的是在牛津市中心，游客尋找的地方都是景點。住了一段時間以后，即使路癡如我也迅速在腦海中建立了市區主要景點地圖，應付個把游客沒有問題。但是來牛津的游客很多講著千奇百怪的英語，指路不難，難的是要猜出他們想去哪里。也許有人會問：難道不是有萬能的谷歌翻譯嗎？這就涉及“游客不了解的英國”的一部分：直至三年前，牛津市中心的手機信號還差得要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打不出電話是常事，更不用說用手機查地圖了。兩年前升級到4G網絡，情況才稍有改善。在此之前，前首相卡梅隆在康沃爾郡度假時不得不開車到山頂才能打電話。一項調查發現，英國的手機信號質量在全世界排第55位，在斯洛文尼亞和黑山共和國后面。

游客目的地的熱點是拍攝過《哈利·波特》的基督堂學院。不止一次，我遇到的問路客只能結結巴巴吐出“哈利·波特”這個詞，連“基督堂學院”這幾個字都說不囫圇。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確保對方正確地理解了我指引的方向是頭等大事。流利標準的英語并無太大幫助，因為對方并不能理解流利標準的英語，這時候需要的是身體語言——大量的目光交流和夸張的手勢，保證對方明白我的意思是“前方路口看見紅色的銀行柜員機就向左轉”。

有些問路的人，尤其是游學的小孩子，干脆帶上一整本牛津景點畫冊。要去哪里，就把圖片指給人看。有一次，三四個歐洲大陸來的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給我看一張畫得很不錯的嘆息橋的素描，好像是她們中一個人畫的，問我這個地方在哪里。我告訴她們沿左手邊的大路往前走，在有粉紅色酒吧的十字路口向右轉。她們道謝離開以后，我想：都已經畫得這么好了，看見真的牛津嘆息橋還有什么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