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偉貞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 檔案館,湖南 婁底 417000)
人們對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真實性的質疑起源于記憶的主動性和隨意性。為了實現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真實性,我們必須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態度,對口述校史檔案進行合乎客觀實際的分析和研究,以實現從“歷史記憶”到“真實記憶”的轉變,讓其解釋歷史、重建歷史、走向歷史殿堂,體現其學術價值和社會應用價值。
口述校史檔案的概念最先見于1984年國際檔案理事會出版的《檔案術語詞典》,即“研究利用而對個人進行有計劃的采訪的結果,通常為錄音或錄音逐字記錄的形式”。后來不少學者對口述校史檔案的內涵作了概括,筆者認為:口述校史檔案應以檔案為前提,是口述者與訪談者的互動行為,而不是口述者的單向行為,采訪資料也應與文本檔案做比較、核實,并整理成文稿和音像資料,歸屬相關檔案[1]。概括地說,口述校史檔案其實是文本檔案和聲像檔案的重要補充。基于上述研究,高校口述校史檔案可概括為:高校師生員工在工作學習和生活中產生的具有保存價值的、事件當事人或事件親歷者口述的、按計劃以標準方法采集到的各種聲像與文字等形式的各種記錄,并將這些記錄與文本檔案做比對、核實,按檔案要求匯集的文字與聲像資料。
隨著高校社會功能的不斷拓展,各高校越來越重視對自身辦學經驗、辦學理念及辦學傳統的總結和梳理。但是,一部分高校在長期的辦學過程中,因檔案保管不當或技術缺陷等原因使得檔案受到損壞或者遺失,從而無法全面、準確地反映學校的發展歷程[2]78。各高校在經歷一段時間的發展以后,大多數檔案沉積了幾十年、幾百年。那些留存在人們頭腦中的學校發展記憶,將是寶貴的文化遺產。為了挽回高校瀕臨滅亡的文化遺產、豐富檔案館藏,高校口述校史檔案便出現了。進入21世紀,各高校普遍掀起校史編研工作的高潮,高校口述校史檔案搶占了高校檔案的一席之地,成為蓬勃發展的新領域。中國科技大學在1998年40周年校慶之際,從檔案中挑選出若干重大歷史事件,編輯成《中國科技大學大事記》。事后,學校檔案館和一些資深的老教授發表過數篇回憶性文章。在50周年校慶時,該校啟動了大規模的校史研究工作。2007年中國科技大學設立了校史編撰和口述校史研究兩個校級重點項目,經過兩年多的研究,口述校史工作取得了巨大的進展:成立了校史研究團隊、前后訪談了幾十位老同志、整理了20多篇回憶性文稿、在訪談過程中征集了不少珍貴的照片和資料,大大地豐富了校史館藏。
溫州大學為了支持市“世界溫州人研究中心”研究項目,成立了口述歷史研究所。為迎接80周年校慶,該校成立口述歷史和尋找校友兩支團隊,面向全校招攬志愿者,通過對不同時期的校領導、教職員工、校友及與溫州大學有著特殊關系的社會人士的訪談,見證了溫州大學的歷史,充分挖掘了其發展歷程與拼搏精神。此外,廣西大學、蘇州大學、北京語言大學等也啟用了這一項目,并取得了重大成效。
一所高校的辦學理念和辦學精神是靠歷史的沉積和前輩們的共同努力來形成的。高校口述校史檔案是對高校瀕臨滅亡的文化遺產進行搶救的一種方式,是對歷史文化的一種守望和大學人文精神的一種塑造。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形成過程是一項長期系統性工程,其流程以檔案收集理論為指導,以口述史學與新聞采訪知識為原則。整個流程可分為三個階段:前期準備階段、訪談階段和檔案形成階段。
前期準備階段包括:主題的選擇、計劃的制定、隊伍建設、文獻查閱、事件主體的確定、相關知識的了解與熟悉等。下面主要研究主題的選擇與事件主體的確定、項目隊伍建設及知識準備三個部分。
1.主題的選擇與事件主體的確定
高校口述校史檔案形成前期階段最關鍵的環節就是主題的選擇與事件主體的確定。主題的選擇要挽救學校文化遺產、保存社會記憶、再現歷史、豐富館藏、滿足人們日益增加的文化需要及與館藏檔案的相互補充與印證,從而糾正以訛傳訛的錯誤,澄清真偽。它既要有一定的學術性,又要有現實邊界性。例如清華大學《挺起胸來——清華百年體育回顧》《清華記憶:清華大學老校友口述歷史》、北京大學的《記憶:北大考古口述史》等均是精心選擇的主題。另外,大多數“文革檔案”帶有一定的虛假性,主要是由于歷史原因和社會環境的影響所造成的。對這類檔案真偽性的澄清,也是最好的主題選擇。
事件主體的確定要選擇與研究主題、歷史事件關聯度較大的人,即事件的親歷者、親聞者;同時,要兼顧各層次的人群代表,如學校領導、教職工、校友及與事件發展有著特殊關系的社會各界人士;也要兼顧主體者的性別、年齡、職業、家庭背景、信仰、職務等因素,盡量選出有代表性的最優主體。
2.項目隊伍的建設
項目隊伍必須具備一定的專業知識。學校要高度重視項目隊伍的建設。項目隊伍是以檔案館為主導、其他各部門和各院系共同參與選拔的各種人才的綜合體。項目隊伍以有檔案、新聞采訪、歷史等專業知識的核心儲備成員及具有專業影像技能的人員為主。口述校史檔案的形成過程具有不可逆性,所以在整個訪談過程中,要求影像人員具有高水平的錄制技能。另外,項目隊伍還必須配備語言專家,因為有些受訪者必須用方言進行溝通。總體而言,隊伍人員素質必須具備一定的社會責任感、高度的語言敏銳性和保密性。
3.知識準備
知識準備主要包括二個方面:第一,對受訪者的知識準備,主要包括對受訪者的近況和家庭及各方面的興趣愛好、性格、經歷等的了解和掌握;第二,對選定的主題做好全面的知識準備,主要包括相關領域的最新動態、主要理論、相關概念及重要文獻,特別是要了解所選主題在當時的背景和前后事件,以便與受訪者形成互動。
1.預約訪談
預約訪談是在現場訪談前,根據受訪者的生活習慣、身體狀況、興趣愛好預約好時間和地點及訪談方式(一對一或集體座談式),向訪談者說明原由和目的,讓受訪者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和記憶整理,從而更好地配合和發揮。
2.現場訪談
第一,把握好訪談技巧。首先,采訪者要進行恰當的提問,即所提問題要簡單、明了,把一個復雜的問題分解成多個讓受訪者易于理解、接受的簡單的問題來解決,另外,追問適度,不能窮追不舍;其次,要捕捉準確的信息;再次,要進行適當的回應,采訪者在采訪過程中不能只做傾聽者,而要善于把自己的觀點和所掌握的知識適當地傳遞給對方,偶爾可用點頭、微笑等方式做出反應。
第二,風險控制。風險控制主要是指控制意外事件的發生,如受訪者情緒波動或情緒失控等不利因素產生的風險、儀器設備故障。
第一,將口述資料轉換為口述文字資料。高校口述校史檔案最常見的資料是訪談資料和觀察記錄,訪談資料包括訪談記錄和錄像資料。首先,采訪者把訪談過程中征集的口述、音像訪談資料進行初步的整理,保持訪談資料原汁原味,只做資料的編號和理順處理;其次,按一問一答的形式把訪談資料轉換成文字;再次,進行文字的二次轉換,也就是把文字進行再次加工,變成人們易于接受和理解的資料,如抄本制作、人物傳記、專題片等。
第二,回訪定稿。首先,采訪者將二次加工的口述史料經過項目主要成員和相關專家研究討論定稿后,打印文稿,把文稿再一次返回受訪者手中,讓其過目。如果受訪者有異議,就按受訪者的要求進行修改,直到確認無異議后,再定稿,并簽訂受權協議書。然后,采訪者按高校項目和檔案歸檔要求把口述校史檔案整理歸檔。
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形成是有計劃、有步驟且長期而規范的一項工程,任何環節出差錯都會影響口述校史檔案的真實性。社會記憶理論認為:“社會記憶問題不是一個復制問題,而是一個建構問題”[3],在當前多元化的社會里,建構多元化的社會記憶,有賴于形成一套完整的互構機制,以達到理想的社會記憶效果。所謂互構“是我們對參與互構主體間的關系的本質刻畫,即指社會關系主體之間的相互建塑與型構的關系”[4]。
高校口述校史檔案形成者包括采訪人、受訪人和信息處理加工者,他們之間形成的互構是實現從“歷史記憶”向“真實記憶”轉換的關鍵環節,主要包括:采訪者與受訪者之間的互構、各采訪者與受訪者之間的互構、采訪者與信息加工形成者之間的互構。
1.采訪者與受訪者之間的互構
大多數的受訪者是事件的親歷者,所以他們口述的資料也可以說是學校發展的第一手資料。但是,因為人的記憶具有一定的盲目性和模糊性。盡管采訪是一個有計劃的過程,在采訪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偏離主題或出現“真實謊言”的現象,也因為人的記憶具有柔弱性、主觀性和隨意性,即記憶具有利已主義傾向,受訪者因個人的知識水平、情感、表達方式等方面的影響,會有意屏蔽某些記憶或故意歪曲一些事實。如果采訪者在采訪的過程中不與他(她)形成互動,受訪者在回憶學校歷史的過程中難免會參雜些“莫須有”的戲劇化事實。這種經過反復過濾和多次加工后的記憶產生的口述材料往往會脫離歷史的軌道,成為帶有個人偏見的“歷史記憶”。但是,如果在采訪過程中經過采訪者的不斷引導,受訪者的記憶就會回到真實的軌道上來。另外,采訪者還要不斷對受訪者記憶的真實性與歷史性進行比對、甄別,把握口述過程中縮小、隱藏、虛構、夸大、扭曲的部分,力爭使口述成為“真實記憶”。
2.各受訪者與采訪者之間的互構
在受訪主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獲得采用受訪主體與項目隊伍集體座談的形式,受訪主體是主題的親歷者或親聞者,其主體對象是由多層次的人組成。盡管記憶是動態的,具有不確定性,每個人對往事回憶都會出現失漏、錯位,但是經過多人回憶,記憶會相互補充,甚至成為具有可驗證性的“真實記憶”。曾有學者認為,口述其實是以利益為邊界區分“自我”和“他人”的一個記憶過程,口述者會不斷權衡自己的利益,在口述過程中有意避開敏感的問題,但在知情人面前那種護短、利己主義思想會得到收斂,在道德上會不斷地修正。采訪者掌握主題的知識也具有避免性,采訪的風格不一定符合每個人的品味,正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因此以集體座談式取代獨訪是各受訪者與采訪者之間互構的重要手段。座談可使口述者在輕松的環境下形成互動,活躍思路,修補記憶,利于對校史的補充,座談還可以豐富口述者的業余生活,提高口述者對校史搶救的興趣,增強主動性。如華東理工大學于2012年在新聞網開辟了“口述校史”欄目,引起了師生的共鳴,師生員工及校友共同回憶,激發起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筑建了共同的集體記憶。
3.采訪者與信息加工形成者之間的互構
信息加工形成者要以采訪者帶來的口述資料為基礎,經過與現成文字及不同采訪者的口述資料做比較、甄別、重建,實現從“記憶之真”到“歷史之真”的巨大轉變,從而形成易于理解和接受的口述校史檔案。同時,采訪者又要以形成口述校史檔案為目的,在獲得資料時盡量多注重采訪和拍攝細節。在整個過程中拍攝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它涉及到時間、地點、人物、事件、表情及空間等關聯信息。這對信息加工形成檔案及日后檔案利用都很重要,細節的拍攝能使信息加工者和讀者對受訪者的情緒變化、表情等元素有進一步的展示[2]78。
高校口述校史檔案與文本檔案之間的互構,包括高校口述校史檔案對文本檔案的解構和文本檔案對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建構兩個方面。高校口述校史檔案是對文本檔案的補充和解釋,文本檔案是口述校史檔案的支架。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形成必須遵循以文本檔案為軌跡,去尋找可補充、完善、豐富的有利資料,特別是口述者在回憶一些細節時,時間節點上的誤差必須依靠文本資料來考證。如果高校口述校史檔案脫離了文本檔案這一軌跡,任何形式多樣、載體豐富的口述材料都是無法驗證的偽檔案。反過來,文本檔案如果沒有口述校史檔案的解構,文本檔案會顯得內容單一、不完整,甚至缺乏生機與活力。高校口述校史檔案既能揭示高校校史檔案的一些背景和重要細節,又能勾勒出學校在發展過程中形成的一幅立體的、形象生動的、有血有肉的歷史畫面。例如知名校友口述校史檔案的形成要以教學檔案為核心進行拓展,而教學檔案又要依靠知名校友的口述校史檔案,才體現它的教育和文化功能,才能推動學校的正面宣傳。再如我校大批反映婚嫁、喪葬等梅山生活的特色檔案,都是以傳統梅山文化為軌跡形成的,并以文字、聲像、電視專題片等形式為載體,既豐富了館藏、改善了館藏結構,又傳承了梅山文化。
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征集可與聲像、實物檔案征集相結合,可以通過聲像、實物檔案來修正和補充。不少老一輩創史家都收藏大量珍貴的歷史照片、獎章等不同形式的聲像、實物檔案,這些聲像、實物檔案不僅能驗證受訪人記憶的真實性,而且能更加充分而直觀、生動地反映口述校史檔案的內容。如果我們能把這些珍貴的聲像、實物檔案在征求口述者同意的前提下,進行征集或者復制,不僅豐富了館藏,擴大校史范圍,還能使高校口述校史檔案變得更加真實、直觀、形象生動。
綜上所述,高校口述校史檔案是事件的親歷者,以“大眾記憶”的方式,對學校發展最真實、最生動的再現,也是學校發展史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搶救和補充,具有傳承辦學理念、弘揚傳統文化、推動正面宣傳、改善館藏結構、豐富館藏內容等重要作用。對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真實性進行研究,有利于提高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學術地位,實現其應用價值。
[1]呂豪杰,王英瑋.口述檔案收集規范化流程研究[J].檔案學研究,2015(4):50.
[2]林林.高校口述校史檔案的價值及其征集研究[J].檔案學研究,2015(1).
[3]王玉龍,謝蘭玉.口述歷史檔案建構社會記憶的互構機制探論[J].檔案學研究,2014(5):40.
[4]鄭杭生,楊敏.社會互構論的提出:對社會學學術傳統的審視和快速轉型期經驗現實的反思[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3(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