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蕓的詩（五首）

楊曉蕓

雨中獨坐山下拜謁陳拾遺墓

霸圖悵已矣，驅馬復歸來。

——陳子昂

薄薄霧氣應景，也映境，丘陵凸凹寒韻，

通幽之徑秘密。山畦卷心菜，含霜而綠，

卷得緊緊，似拳，攥緊尚有余溫的言辭。

守墓人踉蹌疾走，像一頁臨近崩潰的信。

獨坐山下，觀墓顏漫漶，似乎讀你的人

已老。碑前，落紅冷焰，風聲窸窣游吟

《登幽州臺歌》，此聲確切。正如確切

的葬地已成謎，你驅馬徘徊，在你周圍。

（2016年1月拜謁拾遺墓，3月記之。）

題《贈汪倫》送別詩

云霧須臾變幻間，山水完成神秘的切換。

一抹桃色的補缺之恰恰，正如它紛紛盛開像真理。

枝條探向心之所在，架構幻境蛛網。

近似虛空的留白處，花瓣輕扣蕩漾的旋律，

應和赤足踏歌的人。

別離的嗓音里，水聲連綿不絕，拍打肺腑。

山水連綿，列車獅吼入西海，驚起五花馬千匹。

播放器滌蕩同一支別離曲，濕嗒嗒回聲應和

指針顫動的足音，單曲循環至死。

2016.7.29.

訪芙蓉溪正源之杜家河

幽弦一抹的絕響。河流拐彎處，幾次頓足。

實為兩腳黃金泥；實為喜納陰天小寒意。

天空呆板，心中自有明暗律。

斑茅搖擺雪花頭，白鶴三兩只，擦拭風景的晦澀。

兩腳黃金泥沉滯。

通往山外戰旗河①，是幾里遺憾。

2015.10.

題天彭牡丹之玉樓子或月宮花

雨音即語音，珍珠宛轉玉盤傾。

花瓣像帶電的詞屑，匐向蹙金的中心。

春意編排綠浪，拱出千堆雪。

而你是手捧殘雪的冰雕匠人。

你又化身月光魔術師，激活花瓣里的磷。

之后是詞之磷。蹙金繡線收緊

仿佛穩定不安穩的宇宙骨骼……

之后是黑屏。黑暗中

雪獅獻祭，剖開玲瓏心。

七夕之勞事

七夕如同往昔。

開燈。

關燈。

按鈕像紐扣。（肉里摸到多余的肋骨。）

人間何其小。

局促眼神殺。（手機豎屏，前置鏡里卿卿我。）

人生何其短。

（美圖特效里換臉，幾款面具快遞給未來。）

天花板潔白，銀河系旋轉。一對粒子

糾纏態里玩肉身躍遷。

這幾日感慨，（研究人體不若研究人體工程學。）

為了架一部云梯，我已捅破清水房的天花板。

201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