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隊，十三人聯合式橄欖球的火炬手

在佩皮尼昂吉爾伯特-布魯圖斯體育館，他們滿身傷口、腫塊，臉上傷到開花，卻笑容滿面。若沒有犧牲，也不可能贏得對薩爾福特隊的比賽（38-6）；紅魔鬼隊在超級聯賽中過去的排名是第二（而龍隊排名第八）。加泰羅尼亞龍隊的二排澳大利亞人賈斯汀·霍羅好像缺席，不在現場。在與薩爾福特紅魔鬼隊的比賽進行到一半時，他的左側眉弓進行了縫合，跟腱部分斷裂，所以“澳大利亞人”不得不在比賽進行時離開賽場。一次又一次的擒抱。每個球員每場比賽進行擒抱的次數高達四十到五十次。守住自己的地盤，決不讓步。一旦拿到了球，必須迅速傳遞出去讓它“活”過來。

菲利普·羅克斯在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隊做隊醫已有三十一個賽季。在我們的采訪中，他眼里閃著敬佩的光，說：“這些人都是斗士。我所做的傷口縫合加起來都有上千米了，治療肩膀脫臼起碼有上百次。我還記得，當時有些球員為了保住牙齒而吃木糖淳口香糖。在這里，痛苦從未使人屈服。團隊本身就有療愈效果。他們為了其他人而重新站立起來。我對其它任何運動的醫療容忍度都比對橄欖球高。還好有防腦震蕩協議限制著他們，否則我根本無法阻止他們拼命。”

在走廊的另一頭，健身房里，沒有上場的球員肩并肩地互相比試。有人開玩笑地用“向空氣揮拳”招式挑釁隊友，有人兩兩地跳著“空氣吉他”逗樂。他們用英語或法語彼此交談，極少聽到加泰羅尼亞語。三十三歲的托馬斯·博斯克，出生在佩皮尼昂郊區的圣一艾斯特維，是球隊中的傳衛，是球隊的二十五個成員中最后一個加入球隊的加泰羅尼亞“龍”人?！拔以?006年成為職業球員。那時是龍隊的第一個賽季，剛從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聯盟離開加入成為英格蘭冠軍聯賽的成員。面對強大的英國職業對手，球隊為了存活下來，邀請了澳大利亞、太平洋島上和法國最強的球員，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這些改變并不會奪走俱樂部的加泰羅尼亞精神。我們這些加泰羅尼亞老隊友，用加泰羅尼亞飲食、歌曲給外國球員灌輸加泰羅尼亞精神。”在另一頭的更衣室，新西蘭人路易斯·安德森壓低聲地哼著Els Segadors（加泰羅尼亞語：收割者）——加泰羅尼亞的國歌。“當你住在異國他鄉時，必須學習語言、文化，融入當地的飲食習慣，”這個新西蘭人解釋道，“我已經學了法語，甚至學了點加泰羅尼亞語?！绷硪粋€從心底已經成為地道的加泰羅尼亞人叫文森·杜波爾，他來自阿尼翁，他非常自豪自己與薩爾福特對陣的過程中三次觸地得分，“我已經完全融入這個地區的文化了，我還讓兒子雷翁上了布雷索拉的加泰羅尼亞學校?！币呀浂艢q的他，骨子里充滿了對這里的文化認同，自然而然就成了加泰羅尼亞俱樂部的大使。“龍隊不是憑空產生的，球隊成立于2005年，一年之后加入了英格蘭超級聯賽。球隊承載著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隊和圣一艾斯特維球隊、以及他們在2000年合并后的歷史（當時的名字是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聯盟）。若球隊不能承接這些歷史，必要走向衰敗。龍隊，實際上是百年橄欖球歷史的一個窗口?！焙喡蕴嵋幌潞陀銟凡勘荣惖囊恍┙Y果：兩次進入超級聯賽的半決賽，一次進入英國挑戰杯的決賽。而在這個賽季的冠軍賽中，在十二支球隊中排名第六（前八名進入決賽）。

與薩爾福特對陣的前一晚，在機場附近的托勒密拉活動區內，我們采訪了伯納德·瓜施——龍隊一直以來的主席。他的辦公室在一個屠宰場上面。在瓜施家，祖孫三代都會在早上三點起床?！拔业母赣H約賽，是基祖國曾經的難民，多虧了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隊他才開了自己的第一個肉鋪。1952年，他去了十五人聯盟式橄欖球俱樂部USAP發展（法國錦標賽決賽選手盧爾德-USAP：20-11），但俱樂部不肯借他當時開肉店需要的兩萬法郎。而在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隊，他們這樣說：‘來我們俱樂部吧，你就可以開肉鋪了。從那天開始，我們瓜施家族就欠下這十三人俱樂部永遠還不清的債?！本瓦@樣，一代代的瓜施人忠實地履行著這個責任。瓜施接著說：“2004年，英國人主動來到法國聯盟，幫助法國重振不景氣的橄欖球運動、帶動新的市場。他們提出讓一支法國俱樂部進入他們的職業錦標賽和超級聯賽，而且給天空電視臺的電視轉播權的提議。洛特河畔新城、圖盧茲奧林匹克和我們成了候選俱樂部?！庇藦闹刑暨x出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聯盟UTC（加泰羅尼亞十三人橄欖球隊和圣一艾斯特維總共十七次獲得了法國冠軍），借此機會，UTC改名為加泰羅尼亞龍隊?！澳菚r，我們招募了最好的法國球員，跟隨著俱樂部主席。慢慢地，這支橄欖球隊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驕傲?！?/p>

這個賽季，有十三個法國人（球隊總共有二十五人）在超級聯賽中打球。讓-弗朗索瓦·列維是十六個支持龍隊的小協會（共有五千個會員）所組成的機構負責人，他覺得這段頗具盎格魯-撒克遜風的俱樂部身份尋查很有趣。“我們就是個被羅馬軍團……哦，不，是英國軍團包圍了的阿斯特里克斯的加泰羅尼亞一高盧村莊。”為了抵抗這個“軍團”，俱樂部進行了結構重組。目標是透過入選法國精英冠軍賽（業余）的預備隊，培養出好的本土球員。甚至與十九歲級青年錦標賽合作，讓他們去打英國的錦標賽。洛朗·弗雷西諾斯，從2013年以來擔任龍隊的教練：“現在開始有點效果了。有幾個這個年齡段的加泰羅尼亞年輕人，已經預備好要加入職業賽了?！辈{德·瓜施表示非常歡迎他們：“我們是一個真正培養年輕人的俱樂部，是法國隊的儲備庫。接下來，我們需要推動這項運動，讓它在十三人運動的家族之外也被人熟知。我們必須吸引更多的觀眾，只有在電視上占有大比例的曝光率，才能讓我們被更多人看見。”在布魯圖體育館和薩爾福特紅魔鬼隊（來自曼徹斯特郊區）對陣時，體育館內座無虛席（共一萬四百個觀眾），其中一千三百名的觀眾是十三人橄欖球的年輕球員，他們來自法國各地，會參加佩皮尼昂大學球場上舉行的聯賽?！拔覀兤骄繄霰荣愑芯徘в^眾出席，”伯納德·瓜施解釋道，“這樣的平均人數已經超過了處于職業D2級的USAP橄欖球俱樂部水準。我們的預算甚至都超過了十五人橄欖球，有一千一百萬歐元，十五人橄欖球相對地只有九千萬。在布魯圖，比賽當天的晚宴需要供應超過一千份的食物。當英國知名球隊，例如利茲隊或威根隊來比賽時，我們有能力接納一千名英國球迷?！?/p>

對英國人來說，來加泰羅尼亞也是個曬太陽的機會。“問題是，大多數時候，他們在赫羅納下飛機，周末在西班牙度過，”羅穆亞爾德·皮隆尼不無遺憾地說道。他是巴紐爾斯的葡萄種植者，捍衛起十三人橄欖球時滔滔不絕。這個男人是詩人、社會學家，還是美學家：“十三人橄欖球是屬于紅棕色人種、硬漢的運動，與十五人橄欖球是從土壤到石頭的區別。在英國，這是屬于小孩子、社會黨的體育運動。”一杯酒令他精神愉快，振作了起來：“要說龍隊是加泰羅尼亞身份的代表，有點模棱兩可。還不如說，如果現在錦標賽（英國的職業D2）排名第二的圖盧茲奧林匹克能進超級聯賽，就更能代表加泰羅尼亞。他們與龍隊之間算是鄰近球隊的比賽，這樣才能加強我們的身份認同。而今天，這在十五人橄欖球USAP里面更容易發生。他們，巴斯克人，奧克人……每個周末都有比賽，赫爾人、利茲人，才不在乎呢。我看我們比較像法國十三人橄欖球精英的舉旗人。阿尼翁人或圖盧茲人來這里支持我們的比賽時，他們不會喊著：‘加油！加泰羅尼亞人！加泰羅尼亞人！讓我們連接在一起的，是十三人橄欖球的價值?！蹦且彩撬{領工作者，釀酒人圍兜上所顯示出來的價值：流血流汗的價值，那才是斗士真正的運動。愿我們回歸這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