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葉

盧易

不知從何時起，良平開始變得迷茫。

世間萬物，浮世縹緲，究竟喜歡著什么，愛著什么，想要成為怎樣的人呢？

十六歲的良平得不出答案。

也許周圍的人會覺得他很奇怪吧，明明是那么完美的人：一張精致的臉，得A的成績，鋼琴、繪畫、唱歌和舞蹈樣樣精通。

“那家伙，真讓人嫉妒。”

有時良平會聽見這樣的聲音，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他們眼里的那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么，你去夢葉高中吧。” 聽了他的煩惱之后，他的友人夏樹微笑著對他說，“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在一間與傳統的日本民居并無區別的和室里，良平機械地描述著自己的信息：“雪村良平，2120年生，大阪人。經友人的推薦來到貴校面試，請多多指教。”

“良平君，你的煩惱是什么？”年逾半百的老婦人微笑著問。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未來，不知道要從事什么職業。”

“好的。”老婦人繼續微笑著，在他的履歷上蓋了一個章，“你被錄取了。”

眾所周知，夢葉高中并不是一所普通的學校。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后，世界各國冰釋前嫌，中日兩國攜手創建了夢葉高中。這個學校以“幫助世界各地的學生尋找真實的自己”為宗旨，規模不斷擴大，最后成為一個國際性學校。

但是就良平所見，這個學校并沒有多少學生。

“哎，你不知道啊。”名為彼得的加拿大籍學生正給良平的右手腕套上一個塑料手環，“這里錄取的學生都是不完整的人啊。”

“嗯？”良平看著自己右手腕上的扁平物，疑惑地發問。

“我們，都是迷途之人啊。”彼得露出了落寞的表情，不過很快又燦爛地微笑起來，“走，我們去佐和子那里。”

佐和子是彼得、良平和一個中國女生楊佳的導師。剛見她時，這位留著披肩長發、臉龐柔和的女子讓良平吃了一驚，他不敢直視她近乎完美的笑容。

佐和子用熟練的日語說：“我姓吳，是中國人。不過這里是日本，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日文名字佐和子喲。”

夢葉和普通的學校不同，采用的是導師帶領學生的形式進行指導，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課程。

在選課時，良平又迷茫了。

“良平君比較喜歡哪些課程呢？”

“不好說啊……這里幾乎每門課我都有過涉及，每個都想嘗試一下。不過，我最近比較喜歡畫畫。”

“我明白了。”佐和子柔和地笑著，微微點頭，“你跟我來。”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中庭里，惠比壽福神的雕像坐落在一片綠色之中，四周是聒噪的蟬鳴。兩人最終來到一間向陽的和室，四周擺滿了美術用具和參考書籍。

“隨便畫點什么吧。”佐和子說。

于是，接下來的一周，良平在這間教室里畫了近百幅不同種類的畫。這一天，佐和子進來看他，抱著一疊照片和一堆書籍。

“這是彼得剛拍的相片，那孩子真的很喜歡攝影。這是楊佳說她想看的書。”佐和子手忙腳亂地放下東西，湊到良平的畫前。

“嗯，雖然我不怎么懂繪畫，但你的畫功真的進步很大呀。”

“是嗎？”良平說，“但是我……已經累了，已經找不到幾天前的熱情了。”

他看著自己剛畫的一樹櫻花，還原度確實很高，但是卻怎么也看不出生機。良平看著畫發呆。

佐和子從她的口袋里拿出一個玻璃面板，約16開紙那么大。

“給你看看吧。”

她輕撫了一下面板，上面出現了一條曲線，從最開始的高度逐漸下降。

“這是你右手腕上的手環每天對你的脈搏和神經末梢進行高端分析之后，得出的你的情緒指數。嗯……熱情越來越少了嘛。”佐和子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差不多要給優等生雪村良平同學換課了呢。”

接下來的幾個月，良平分別嘗試了鋼琴、茶藝、精算等一系列他自認為感興趣的課程。直到那天下午。

彼得和良平站在樓頂的天臺上吃著面包，彼得擺弄了很久他的相機，最終還是開口說：“良平，我要畢業了。”

“哎？為什么？ 突然就……”

“因為，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彼得晃了晃他手中的相機，從他的包里掏出玻璃面板給良平看。

這是一條與良平不同的、緩慢上升的曲線。

“我上了4個月的攝影課，一直是這樣。就算哪天心情不好，曲線也只是持平，而不會下降。佐和子也說，我有攝影的天分。”

沉默了許久，良平強笑著開口：“這不是……挺好的嘛……我覺得很適合你。”

“謝謝。”彼得轉過頭看看良平。逆著霞光，良平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不過……那時的彼得一定是微笑著的吧，用最真摯的表情。

當良平也踏出夢葉高中的大門時，已是兩年之后。

十八歲的他略顯緊張地站在兩個人的身旁，開口說道：“您好，我是這次的翻譯雪村良平，請多指教。”然后，他又用韓語說了一遍。

良平終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佐和子柔軟的面容忽然闖進了他的腦海：她的側面被明亮的陽光照著，她的眼睛里溢滿著希望之光。

“我也是從這個學校畢業的，用了整整六年的時間。”佐和子看著良平說，“一直都覺得‘夢葉這個名字真美呢，英文翻譯‘dream come true是絕對表達不出這個意境的。你說是吧，良平君。”

良平深深地鞠躬：“是的。謝謝您。”

夢葉，寫作“蘿葉”，在日文里的意思是“夢想成功”。

人只有全心全意地去做某件事，才有可能獲得成功。這是夢葉的真實寓意。

后記： 希望當今的同學們也在認真學習的基礎上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要被動地選擇人生。也希望第三次世界大戰永遠不會發生，中日友好，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