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眼淚在飛

張艷霞

張山跟著楊紫去了趟家。

張山兩只手拎著滿滿的禮物，看到楊紫的母親，叫了聲，阿姨！老太太的臉有些冷，說，你，你說你叫什么？張山說，阿姨，我叫張山。

老太太點點頭，說，張山，你有房嗎？張山說，沒有。

老太太又說，你有車嗎？張山說，沒有。老太太臉更冷了，說，你說你沒車沒房，那你拿什么來娶我們家楊紫呢？張山滿臉討好的熱情，頓時僵住了。

楊紫聽到了聲音趕過來時，場面已經是控制不住了。楊紫叫了聲，媽——老太太一瞪眼，說，叫奶奶也沒用，反正我不同意，除非是我閉了眼！老太太原本是坐著的，這回站了起來，搖搖頭，走了。

在馬路邊，楊紫問張山，你愛我嗎？張山說，當然愛了。楊紫說，那你帶我私奔吧。張山有些驚詫，說，這，合適嗎？楊紫說，有什么不合適，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我們一起去私奔，就這么簡單——私奔的第一站，是烏鎮。

一早就到了。踩在烏鎮的水泥路上，張山的心頭還帶著些許忐忑。張山說，楊紫，你媽看你房間里的衣服都沒了，不會急壞了吧？楊紫撇著嘴，說，管她急不急，誰讓她不同意咱倆在一起呢。楊紫是一臉興奮，張山卻開心不起來。女孩子的天性，似乎就是逛街，還有，就是吃。

楊紫拐進路邊的一家家商鋪，就是看個不停，問張山，這個好看嗎？又問張山，那個好看嗎？張山說，好，好。要是哪一句說得不好，保證楊紫的臉就陰沉起來了。不過，楊紫幾乎沒買什么東西。張山說，你喜歡就買吧。楊紫說，不，還是省一點吧。吃中飯時，張山知道楊紫喜歡吃鱔絲面，就說點一個吧。楊紫說，還是點便宜些的吧。張山說，楊紫，我不想太委屈你。楊紫說，委屈啥，我樂意。楊紫的聲音挺敞亮的，但張山總不是滋味。

在一家裝飾有些奇特的店鋪門口，楊紫站定了下來，并且久久未動。張山推了推楊紫，說，你怎么了？楊紫微微一笑，說，你看，這家店是不是挺有特色？張山看了看，說，還好啊。楊紫就嘟起了嘴，說，你真不識貨。張山就笑了，說，好，好，有特色還不行嘛。

走進去，楊紫摸摸這，摸摸那，問這個價格，又問那個價格，也不買。那個開店的女人，明顯有了不悅感。楊紫再問時，女人就不吭聲了。張山扯扯楊紫的衣服，小聲說，要是你喜歡，就買吧。楊紫瞪了張山一眼，說，買什么買，你錢很多嗎？張山苦笑，不說話了。

烏鎮的夜，看起來也是美不勝收的。晚飯吃得有些多了，楊紫走在前，張山走在后。楊紫說，張山，你覺得烏鎮好嗎？張山說，好啊！楊紫說，那我們留下來吧，留在這里，開一家像今天那家奇特的店，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山紫齋。張山沒說話。半天，張山說，楊紫，其實你媽的想法是對的。你不該陪著我顛沛流離，你該嫁一個好男人，有一輛車，有一套房，生一個孩子，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楊紫的眼瞪得很大，很生氣的樣子。楊紫說，你說什么呢，張山，你瘋了吧！張山嘆一口氣，說，楊紫，我們分手吧。楊紫說，不，我不分。

楊紫以為張山只是說說，第二天醒來時，張山居然真走了，留下了一張紙條：楊紫，我給不了你幸福，你該尋找你真正的幸福。

歲月千轉百回，人生起起伏伏。是有一些年頭了，張山重新踏上烏鎮，魂牽夢繞中的與楊紫分手時的烏鎮。還是那家裝飾有些奇特的店鋪門口，張山忽然站住了。讓他站住的是店鋪的名字：山紫齋。張山的山，楊紫的紫。

緩緩地，從店鋪里走出一個女人，竟真是楊紫。張山傻眼了，他感覺真像是穿越了一般。楊紫在這里開了這家店，是在等自己嗎？果然，女人微笑著說，張山，你終于來了。這回，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吧。張山有些慌亂，說，對不起，我想你是認錯人了。說完話，張山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不遠處，張山的老婆，拉著他四歲兒子的手，正緩緩地朝這里走來。

張山的眼里，不自覺地掉落下一串淚珠。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