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英鳳
[摘要]王維將中國山水詩的發展推向成熟,他通過“復”與“變”,呈現了山水詩歌的物感和神似,使中國山水詩歌發展到新的藝術高度。
[關鍵詞]謝靈運;王維;山水詩;復;變
[中圖分類號]G633.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6058(2017)22002201
中國山水詩從謝靈運到王維,逐漸成熟,本文粗淺地闡述王維對謝靈運詩學的繼承與發展,比較中國山水詩的復與變。
一、復與變:王維對謝靈運的繼承和發展
皎然《詩式》卷五《復古通變體》有言:“作者須知復變之道。反古曰復,不滯曰變。若惟復不變,則陷于相似之格,其狀如駑驥同廐,非造父不能辨。”由此可知,反古繼承的“復”和不滯發展的“變”都是寫詩的方法。謝靈運山水是山水詩的濫觴,王維山水是山水詩發展的形神合一的成熟階段。山水詩發展離不開王維筆下“復”與“變”的造化之功。
(一)山水詩的山水:從感物到物感
1.謝靈運的感物
感物即見物興感,物在感前。謝詩正是推崇窮貌極物的藝術表現。
謝詩多運用古體鋪排“身所盤桓,目所綢繆”的各色景物,力求“寓目輒書”,萬象羅會,重在描述自己在山水中的游歷過程,多以移步換景的形式實寫所見所聞所感。如“猿鳴誠知曙,谷幽光未顯。巖下云方合,花上露猶泫……”(《從斤竹澗越嶺溪行》)由情景引發感悟,整體行蹤的描寫就像一首紀行詩,多是即景興發。
2.王維的物感
物感是主體受到客觀外物的觸動而有所感,用以己度物的方式去體驗客體,達到主客交融的境界,以表達作者的情志。《禮記·樂記》提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
王詩多以印象派的靈感,截取瞬間感覺,并以禪法入詩,心如明鏡,萬物攝入心鏡之中,完全是保持物我合一的靜穆。特別是后期所習的南宗禪“心法”,講求“識心見性”,主張“頓悟”成佛,尤其強調直覺、暗示、感應、聯想在體悟中的作用。
禪家講知心明性,就是神思。王維的詩有從永恒中截取瞬間。如《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前二句寫幽靜,因聲傳神;后二句寫幽深,以光敷色。又有從瞬間中看到永恒。如《辛夷塢》,從花落的一瞬間,作者看到了寂靜的山澗里,芙蓉花自開自落自生自滅,不知幾許寒暑。“讀之身世兩忘,萬念皆寂”,如芙蓉花般生息更替的自然萬物,都按其固有之道運行。這就是永恒。
(二)山水詩的詩意:從形似到神似
1.謝靈運的形似
《文心雕龍·物色》曰:“自近代以來,文貴形似,窺情風景之上,鉆貌草木之中。”這是指初期謝靈運等人善于用工筆描繪山水。鐘嶸《詩品》“巧構形似之言”,皆是言此。
謝靈運著力于勾畫描繪,想把山水四時、朝昏、陰晴的變化一一展現出來,達到巧似的地步。如“巖峭嶺稠疊,洲縈渚連綿。白云抱幽石,綠筱媚清漣”(《過始寧墅》)充分展示了工筆勾勒寫生寫實的語言美。故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說謝詩“鉤深索隱,而一歸自然”。
2.王維的神似
謝詩重于自然寫實,而王詩往往形中求意,物趣中求天趣,重在卓絕超拔之神韻。王維將山水詩從刻板寫實發展到氣韻生動,“不惟寫山水之形勝,并傳之性情,兼得山水之精神”,從而將山水詩境從“娛耳悅目的真實自然”推向“情景相諧、理意俱融”的理想境界。譬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等,都將幽遠的氣韻融于景物描寫中,同時富含禪意和哲思,這是僅僅滿足于模山范水的雕琢刻畫,只追求表現一丘一壑的清詞麗句所不能夠表現出來的。富有神韻理趣,是山水詩意境更高層次的藝術追求,也是王維山水詩的獨特貢獻。
二、小結:從謝靈運到王維
雖然謝靈運是山水詩的奠基者,但他“貴形似”“尚巧似”的成就也正是其局限性所在。以“形似”作為山水詩藝術的最高追求目標,這就使得他筆下的山水形象止于形似而缺少深層的意蘊,沒有表現出山水的“性情”與“精神”。加以他寫山水的形象往往和寫情說理相游離,結構模式單調而固定,對景物缺乏選擇,用典過多,詞語雕琢過奇等缺點,使他的作品停留于初級階段。直到王維的大量優秀山水詩產生,才使山水詩的總體風貌發生重大變化,超越形似的階段,將山水景物表現得形神兼備,將自然美的境界與詩的意境融合,從而使山水詩這一特殊類型的詩歌完全成熟,達到了藝術高峰。
從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到王維的“人閑桂花落,月靜春山空”,王維在謝靈運山水詩空間概念的基礎上,汲取謝詩寫實的工巧,匠心神韻,加之個人在禪學和藝術等方面的修養,使其詩“詞秀調雅,意新理愜,在泉為珠,著壁成繪,一字一句,皆出常境”。明代詩論家謝榛在《四溟詩話》中提出:“自然妙者為上,精工者次之。”山水詩正是在從人工雕琢的精美到形神合一的自然的發展過程中,發展到了新的藝術高度。
(責任編輯柳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