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遙

■林晚照

舊夢遙

■林晚照

2017年的元宵節，吳越不知道這一天全國有多少城市允許燃放煙花，值得慶幸的是，長沙還可以。

彼時，他正獨自站在橘子洲大橋上，等待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這座曾于每周六晚燃放煙花，吸引眾多游客的城市，還在繼續著它曠日持久的浪漫。

有三三兩兩身著漢服盛裝出行的女孩說笑著從他身旁經過，衣袂翩翩，年輕的面龐隱沒在微弱的光線中，影影綽綽，恍若舊夢。吳越驀然想起了林阮和前幾年的那些煙火，一切都好似從前，唯獨身邊少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讀大學的第一個元宵節，聽說橘子洲有煙火表演，吳越邀高中同學一起去看，同學說要帶一個同寢室的女生一起來。那是吳越第一次見到林阮。

晚八點半，城市上空騰起無數絢爛的煙火，一朵接一朵，將整片深藍色的夜空染成淡淡的橘紅色。耳畔充斥著女孩們的驚呼聲、煙火的燃放聲以及湘江的暗流涌動聲，吳越腦海中嗡嗡作響，扭頭的一瞬間，有片刻眩暈。

在那片刻的眩暈里，他看向身旁的女孩——林阮穿一襲藕粉繡花曲裾，及腰的長發隨意地綰在腦后，發絲隨風揚起，宛若古畫中走出的芊芊少女。頭頂漸次綻放的煙火照亮了林阮的臉龐，她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上掛著那樣純粹的笑容，美麗異常。

像一場穿越回古代的盛大夢境，又像是宿命里注定的狹路相逢，吳越知道，自己從那一刻開始沉淪。

三個人聊天，林阮話不多，輕聲細語，只有聊起漢服的時候，如數家珍，眼眸里仿佛閃著細碎鉆石般的星光。

那晚，得知林阮想拍漢服寫真，剛買了單反還只會用自動擋的吳越便厚著臉皮極力自薦。

后來，他真的成了林阮的“私人攝影師”，一個喜歡漢服，一個喜歡自己鏡頭里穿漢服的女孩。再后來，林阮穿漢服出街已經沒有人會指指點點，而吳越也順理成章變成了她的男朋友。

他們的第一次爭吵發生在大學畢業之前。

當時，吳越已經按部就班地找到了一份程序員的工作，實習期很忙，攝影早已淪為業余愛好，閑置在柜子里的相機鏡頭上也已積了塵。林阮卻在這時告訴他，自己決定開一間漢服工作室。

“你沒學過設計，又不懂營銷，就憑一腔自以為是的熱愛嗎？”吳越知道林阮喜歡漢服，也知道她為此讀了很多古籍、學了基礎的色彩和素描，但這一切離服裝設計都還太遠太遠。

平日溫婉嫻靜的林阮對這件事的態度卻堅決得可怕，她一反常態，絲毫不愿做出任何讓步。

“你是在叫我放棄我的夢想。吳越，你怎么可以做這么殘忍的事情？”她失望地說。

原本相愛的兩個人揮劍刺向對方，愛得越深，刺得也越深，無數次爭吵之后，愛情早已不再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最初的驚鴻一面也淪為一卷經了風霜的古畫，指尖輕輕一觸便揚為塵埃。

當吳越試圖去挽救的時候才發現來不及了，他們如同很多彼此相愛的人，走著走著便走散了。

兩年之后，吳越在一本國內有名的服裝雜志上看到了林阮的專訪文章，她已經成為一位小有名氣的漢服設計師。照片上，著一襲廣袖直裾的年輕女子微微頷首，依稀是他們當年初識的模樣。

只是，像那首老歌里唱的一樣：“多少春秋風雨改，多少崎嶇不變愛，多少唏噓的你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