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余韻溯醫蹤
——屈原詩賦與醫藥養生

文/李良松 北京中醫藥大學 教授

楚辭余韻溯醫蹤
——屈原詩賦與醫藥養生

文/李良松 北京中醫藥大學 教授

農歷五月初五（今年的5月30日）是我國傳統節日端午節，相傳端午節是為了紀念愛國詩人屈原，民間亦有賽龍舟、吃粽子的習俗。那么，您知道屈原與中醫藥養生有什么淵源？端午時節懸掛的菖蒲有什么養生作用？為什么說“端午黃鱔賽人參”？本期雜志我們就邀請專家為您一一講解。

戰國時代，位于江漢流域的楚國，誕生了一位偉大的詩人——屈原。屈原詩賦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楚辭的代表。在他的作品中，不僅洋溢著愛國忠君的熱烈感情，還有著豐富的醫藥養生知識。

在年輕的時候，屈原精學博覽《詩經》《周易》《尚書》等上古文化典籍，他不僅精通文學、史學及禮樂諸學，而且對植物之學、養生之道的興趣尤為濃厚。可以說是一位精通醫理、擅長養生的大家。筆者認為，屈原對醫藥與養生的獨特認識，代表了當時士大夫關注健康、重視養生的時尚與潮流。

芳香草藥入詩來

在屈原的作品中，涉及到藥物學的詩歌有19首，僅可入藥的植物就達50種，重復出現過238次，約190句之多。并對多種藥物的植物形態、栽培、采集、性味及功用都有著生動的描述。

《離騷》：“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荼薺不同畝兮，蘭茞幽而獨芳”， 描寫都是藥物栽培相關內容。前者寫作者種植澤蘭9畹（每畹12畝）和佩蘭百畝，并在一壟壟留夷、揭車的草藥地里，間雜栽種了杜衡與白芷；后者寫苦菜與薺菜不能栽培在一起，蘭、茞宜種植在陰涼的地方才會茂盛。對于藥物的采集，屈原寫道：“冀枝之峻茂兮，愿竣時乎吾將刈”（《離騷》），這里所提出的枝葉草木植物在茂盛時收割，符合現代中藥學的采集規律。

屈原還是第一個提出藥湯浴的人，《云中君》載：“浴蘭湯兮沐芳。”浴為洗澡，沐為洗頭。用佩蘭的香湯洗澡，以芬芳的花草洗頭，這是何等的愜意！同時，對驅寒除濕、潤膚美容具有很大的好處。

屈原對居室環境與養生保健也有研究。《九歌·湘夫人》云：“蓀壁兮紫壇，匊芳椒兮成堂，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這里講以蓀草打造的墻壁、紫貝砌成的庭院，可以避風除濕；用椒泥涂飾墻壁，取其溫暖芳香；桂木做屋梁，可以避穢泄濁；辛夷做屋櫞和門梁，可以疏風散寒。雖然是用夸張的文筆來寫，但畢竟有一定的醫學道理。屈原還提出，要在庭院周圍種植百草，使生活環境優美芳香，如“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湘夫人》）。

屈原詩賦中涉及到很多藥用植物，既有芳香辛燥、疏風解表的，也有清熱解毒、行氣化濕的，還有健脾益胃、養心安神的。如：澤蘭、白芷、佩蘭、肉桂、艾葉、茱萸、辛夷、葛（包括葛根、葛花）、桂枝、菊花、浮萍等。其中寫到澤蘭的有25處，寫到白芷的有11處，寫到桂的有10處，寫到椒的有9處，其他如：佩蘭、荷葉、薜荔、芙蓉等在文中出現的次數也較多。屈原對藥名的運用駕輕就熟，可見這些藥物在當時已常見。

養氣崇道以養生

屈原在許多的詩賦中都涉及養生保健方面的內容，但最有代表性者當首推《遠游》這一詩歌。全文共178句、1323字，從多個層面和視角闡述了傳說中的名人與神仙的養生方法。

如詩中“內惟省以操端兮，求正氣之所由” “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氣入而粗穢除” “道可受兮，不可傳；其小無內兮，其大無垠”等句，表現了屈原養生重視“精氣”，推崇“道”的觀念。如“漠虛靜以恬愉兮，澹無為而自得”“虛以待之兮，無為之先”“毋滑而魂兮，彼將自然”“順凱風以從游兮，至南巢而壹息”“見王子而宿之兮，審壹氣之和德”等詩句，則反映屈原主張恬淡虛無、順應自然的養生態度。而“餐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則是氣功方面的鍛煉。

九折臂方為良醫

在屈原詩賦中，還論及許多其他方面的涉醫內容。《九章·惜誦》寫到：“九折臂而成醫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屈原對“九折臂而成醫”深信不疑。什么是“九折臂”呢？東漢王逸解釋說：“方人九折臂，更歷方藥，則成良醫。”但筆者認為，此釋有誤。這與《左傳·定公十三年》“三折肱知為良醫”的注釋犯了同樣的錯誤。我們不能曲解為手臂折斷的次數越多醫術就越高明，九折臂、三折肱中的“臂”與“肱”所指的應當是占卜用的蓍草，“折”為折斷蓍草，使之由陽爻變為陰爻。因此，“九折臂”與“三折肱”表達的是：只有用易學的方法，對疾病進行反復推演，分析預測疾病的發展趨勢，這樣的醫生才是高明的醫生。

屈原還在詩中認為，精神內傷可導致疾病的發生，并列舉了一些病名。《九章·惜誦》云：“背膺牉以交痛兮，心郁結而紆軫。”這里所說的胸背交替疼痛是由心氣郁結而致的觀點，至今仍不失為至理名言。的確，精神因素可以導致多種疾病的發生。

此外，屈原在詩賦中對動物類藥物也有所涉及，根據筆者統計，屈原辭賦中記載了：鴟、龜、虬龍、熊、犬、牛、雉、馬、猿、狐、蛇、鯪魚（穿山甲）、鰲、蜂、蛾、玄鳥、鳳凰、鳩、燕、鵲、鵜鴂（杜鵑）、雀等20余種動物名稱。從中醫看來，這些動物多數均可入藥。

可見，屈原不僅是著名的愛國主義與浪漫主義詩人，也是醫藥與養生之學的傳承者與發展者。他精通醫理與養生，將內心的悲憤和憂國憂民的強烈思想感情寄托于各種藥草之中，給詩文增添了更鮮艷的色彩。我們今天所用的許多芳香類植物與中藥劑型，都是經過屈原的描述與闡釋而傳承至今，成為中醫藥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