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重述影響供應商向企業提供商業信用嗎
——來自A股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錢愛民，朱大鵬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 國際商學院，北京 100029）*

·財務與會計·

財務重述影響供應商向企業提供商業信用嗎
——來自A股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錢愛民，朱大鵬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 國際商學院，北京 100029）*

以我國2007—2014年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檢驗財務重述對供應商向企業提供商業信用融資規模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財務重述引起了供應商對目標企業會計信息質量的關注，導致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減少,并且在非國有企業、市場地位低的企業以及金融生態環境較差的地區更為顯著。進一步研究發現，上述結論因財務重述性質的異質性而存在差異。

財務重述；商業信用；會計信息質量

一、引言

會計信息是一種反映企業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的信息。會計準則制定者一直致力于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緩解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幫助投資者做出正確的市場決策，提高整個市場資源配置效率[1，2]。現有研究表明，除了公司股東關注會計信息質量以外，會計信息質量也是銀行、債券投資者和政府監管機構等企業利益相關者在進行貸款決策、股票增發審核時重要的參考因素[3-6]。財務報告重述（簡稱財務重述）是對存在錯誤或是誤導性信息的歷史財務報告進行事后補救的公告行為，一直被視為上市公司會計信息質量的“晴雨表”。2006年，財政部頒布的《企業會計準則第28號——會計政策、會計估計變更和會計差錯更正》正式提出了“追溯重述”的概念。自2007年新會計準則執行以來，上市公司財務重述行為日益增多，財務重述的經濟后果已受到學術界越來越多的關注。

商業信用（Trade Credit）的產生主要源于經營性動機和融資性動機。經營性動機是指企業為了降低成本、擴大銷售或平抑市場波動,以實現近期利潤最大化目標乃至遠期的經營目標,依據市場條件變化而做出的行為反應[7]。融資性動機是將商業信用作為企業最重要的短期外部融資來源[8]。由于外部資本市場不完善、信息不對稱等因素造成企業普遍存在融資約束問題[9]。尤其是2008年下半年席卷全球金融市場的“次貸危機”導致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貸款能力下降、貸款意向更加保守，進一步加劇了企業面臨的“融資難，融資貴”問題。面對風險和不確定性較高的外部環境，商業信用融資已成為企業緩解融資約束最為便捷的手段之一[10]。會計信息作為公司訂立及修訂銀行債務契約和管理層薪酬契約的重要參考依據，是否會對企業商業信用契約產生影響呢？供應商作為企業重要的利益相關者，是否會關注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和財務重述行為呢？

為了解決上述問題，本文以我國2007—2014年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檢驗財務重述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的影響，在此基礎上考慮了企業產權性質、市場地位和外部金融生態環境對財務重述和商業信用融資關系的影響，并借鑒已有文獻的研究，分別考察了欺詐性和非欺詐性財務重述、正向和負向財務重述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影響的差異[11-13]。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在資本市場發展過程中,會計信息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會計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對投資者至關重要。但是上市公司在發布財務報告后又通過補充公告、更正公告或補充更正公告對以前年度的財務數據進行重述，這種行為增加了會計信息的不確定性，降低了會計信息的可靠性。由于財務重述是一項專業性很強的會計政策選擇行為，在以往國內外財務重述的研究中，負向重述的樣本遠遠高于正向重述的樣本，這說明財務重述的發生有著深層次根源，而不是簡單的做賬錯誤[14]。所以，上市公司財務重述公告無形中向外界利益相關者傳達了公司前期會計信息低質量和不可信的負面信號。在信號傳遞作用下，財務重述帶來的負面經濟后果會被無限放大，導致股東、債權人、供應商等其他利益相關者對管理層是否誠信盡職、財務報表是否存在盈余操縱產生懷疑。在這種情形下，利益相關者會更加關注會計信息質量，并根據公司提供的會計信息及時修訂相關契約條款。

從公司聲譽的角度來看，在一個完全競爭的市場上，聲譽是公司銷售和提供高質量產品和服務的承諾，從而使消費者愿意支付一定的產品溢價。這些產品溢價的現值構成了企業的一項無形資產，即“聲譽資本”[15]。公司聲譽代表了利益相關者對公司和管理層實現其承諾的意圖和能力的共同期望，降低了利益相關者與企業之間交易的不確定性和信息不對稱性。從商業信用供給的角度來看，公司媒體聲譽越好，其提供商業信用的意愿越低[16]。財務重述不僅違背了公司向利益相關者提供相關可靠會計信息的承諾，增加了供應商與目標企業之間交易的不確定性，而且引起社會公眾對公司會計信息可靠性以及管理層是否存在機會主義的疑慮，嚴重損害了公司聲譽。已有研究發現，財務重述導致公司高管更換[17，18]、審計師辭職[19]、法律訴訟風險上升[20]，降低了投資者對公司未來發展的信心，融資成本增加[21，22]。因此，財務重述將導致供應商提出更嚴苛的契約條款，例如要求客戶提前償還所欠貨款、減少新交易的商業信用供給，以減少交易不確定性對自身利益的損害。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1：

假設1：企業財務重述導致供應商向其提供的商業信用融資規模減少。

我國新興加轉軌的市場經濟特征決定了我國國有銀行的信貸決策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政府行政指令的干預[23]，對不同所有制企業存在明顯的“信貸歧視”[24]。“信貸歧視”使國有企業比民營企業更容易獲得銀行信貸支持，并享受到更多的信貸優惠政策。而民營企業不得不更加依賴商業信用這種非正式融資途徑獲得經營所需資金支持[25]。所以，財務重述對民營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的“邊際效應”更大。另外，國有企業比民營企業享有更多的產品市場與要素市場的優勢與特權，在所在領域具有更強的壟斷勢力，憑借“政府靠山”，國有企業應對危機和風險的能力更強。而民營企業普遍成立時間較短，公司規模和治理機制尚不成熟。供應商面臨的民營企業商業信用償還風險更高。當目標企業普遍面臨財務重述引起的資金周轉困境時，供應商更希望民營企業能夠及時償還所欠貨款。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2：

假設2：與國有企業相比，財務重述導致民營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顯著減少。

企業由于自身產品競爭力和品牌影響力存在顯著差異，因而在產品市場競爭中具有了不同的市場地位，并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產生影響。首先，市場地位高意味著企業在其主營產品領域的綜合市場占有率高，市場競爭力強。這類企業在實際業務往來中更具有話語權，可以向供應商要求以商業信用供給為條件購買產品和服務，以最大化企業作為消費者的收益。此時，即使供應商具有融資約束，他們也會為市場地位較高的客戶提供商業信用[26]。其次，高市場地位是一項可以給企業帶來收益的無形資產。企業在供應鏈上面臨的競爭以及商業信用償還的執行機制共同決定了商業信用的使用[27]。具有較高市場地位的企業擁有良好的社會認可度和商業信譽,降低了商業信用償還契約的執行成本。因此，面對目標企業財務重述披露，供應商更愿意為市場地位高的企業提供更為寬松的商業信用融資政策。對于那些市場地位不高、議價能力較弱的企業，財務重述對商業信用融資帶來的負面影響更加顯著。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3：

假設3：與市場地位高的企業相比，財務重述導致市場地位低的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顯著減少。

在金融生態環境較好的地區，金融系統更加完善。金融機構實力更加雄厚，能夠在配置社會資源和服務實體經濟過程中更好地發揮作用。銀行能有效地獲得借款企業的相關信息，更加主動地挖掘借款企業的價值，并根據這些信息進行信貸決策。良好的金融生態環境意味著企業能在更加市場化的條件下獲得更多的信貸支持，幫助企業緩解融資約束，以雄厚的財務實力應對財務重述等類似事件的沖擊。同時，供應商也有能力向客戶提供擴大商業信用融資額度、延長商業信用期限等更為寬松的契約條款。而在金融生態環境較差的地區，由于資金配置效率低下，當企業發生財務重述以后，供應商面臨的融資約束導致其做出商業信用決策時更加穩健。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4：

假設4：在金融生態環境較差的地區，財務重述導致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顯著減少。

三、實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以2007—2014年滬、深兩市的A股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與已有文獻一致[28，29]，以2007—2013年年報附注中披露“重大會計差錯”項目，即對以前年度財務報表重大會計差錯進行了追溯調整的上市公司作為財務重述樣本。由于上市公司年報于次年1月1日至4月30日之間披露，為了考察滯后一期年報披露的財務重述對當期上市公司商業信用融資的影響，并克服內生性問題，商業信用變量的數據取值期間為2008—2014年。研究樣本按照如下標準進行了篩選：（1）考慮到金融類企業所適用的會計準則的特殊性，剔除了所有金融行業的樣本；（2）剔除上市公司年報未對重大會計差錯進行披露的樣本；（3）刪除資產負債率大于1的樣本；（4）剔除其他變量數據缺失的樣本。經過上述處理后，最終得到有效樣本11644個。其中，財務重述樣本共775個，非財務重述樣本共10869個。本文所有公司治理數據及財務數據均來源于CSMAR數據庫。上市公司最終控制人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各地區金融生態環境變量取自李揚和張濤（2009）、劉煜輝和陳曉升（2011）以及王國剛（2015）報告的中國各地區金融生態環境綜合指數（Eindex）[30-32]。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winsorize 處理。

（二）變量定義和模型設定

被解釋變量商業信用融資規模（TC）的界定主要借鑒陸正飛和楊德明（2011）[33]、黃興孿等（2016）[34]做法，采用 （應付賬款+應付票據+預收賬款） /總資產來衡量商業信用融資規模。另外，由于不同行業、不同年份企業在商業信用融資上具有顯著差異，借鑒饒品貴和姜國華（2013）[35]、陳運森和王汝花（2014）[36]等研究，對商業信用融資（TC1）進行了年度行業中位數調整，得到變量TC_adj，并分別帶入模型（1）進行回歸檢驗。解釋變量（FR）是虛擬變量，即當期披露的上一年度財務報告附注中披露“重大會計差錯”項目的上市公司賦值為1，否則為0。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

主要參照陸正飛和楊德明（2011）[33]、馬黎珺和張敏（2016）[37]的研究，構建模型（1）對假設1進行檢驗。為了減少其他因素對商業信用決策的影響，控制變量還包括了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業績（ROA）、成長性（Growth）、經營活動現金流（CFO）、銀行借款（Bank）和抵押能力（Capital）。同時，為了控制不同年份宏觀經濟因素和行業特征的影響，模型中還包括行業控制變量與年度控制變量。如果財務重述影響企業商業信用融資，那么企業發生財務重述將導致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減少，即在模型（1）中FR的回歸系數β1應該顯著為負。

TC=β0+β1FR+β2Size+β3Lev+β4Growth

+β5Capital+β6Bank+β7CFO+β8ROA

+∑Year+∑Ind+ε

（1）

其中，β0是截距項，ε為殘差項，βi為回歸系數。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報告了模型中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樣本公司商業信用規模（TC1）的平均值為0.167，即企業商業信用融資約占總資產的16.7%。這說明在產品市場競爭中，供應商和客戶授予企業的商業信用已成為企業短期融資的重要來源之一，但不同企業之間商業信用融資規模具有較大差異。TC最小值為0.006，最大值為0.570。在樣本期間，上市公司財務重述的數量總體呈下降趨勢，其中：2008年124個，2009年160個，2010年133個，2011年115個， 2012 年87個，2013年84個，2014年72個。另外，資產負債率均值為45.5%，短期和長期銀行貸款率均值為16.6%，這說明上市公司總體負債水平不是很高。樣本公司的成長性和總資產凈利率總體較好，均值分別為14.9%和3.8%。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3 財務重述、產權性質與商業信用融資

注:***、**、*分別表示在1%、5%、10%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且進行了Robust檢驗。

（二）回歸結果分析

為了檢驗財務重述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的影響，采用模型（1）進行了回歸檢驗。表3第（1）列和第（2）列顯示，財務重述（FR）與商業信用融資額（TC1）、經行業中位數調整的商業信用融資額（TC_adj）的回歸系數分別是-0.010和-0.008，且分別在1%和5%的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這說明企業發生財務重述，即對前期財務報表重大差錯進行更正，會引起供應商對企業會計信息質量以及公司治理現狀的關注和擔憂。由于財務重述會損害企業聲譽，銀行和供應商作為企業債權人會更加審慎決策向企業提供信貸資金支持。為了規避未來面臨的產品銷售資金回收風險，供應商減少向企業提供的商業信用額度。這一結果驗證了假設1。

表3按照產權性質分組樣本回歸結果顯示，在非國有公司樣本中，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規模（TC1）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而在國有上市公司樣本中，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規模（TC1）負相關但不顯著。同樣，在非國有公司樣本中，財務重述與經行業中位數調整的商業信用融資額（TC_adj）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而在國有上市公司樣本中，上述關系未通過顯著性檢驗。這一結果證實了財務重述對商業信用融資的負向影響在非國有上市公司中更為顯著。由于國有企業擁有“政府靠山”兜底保護，無法償還貨款的違約風險較小。因此，即使企業發生財務重述，供應商也愿意向國有企業授予商業信用。而民營企業在銀行信貸市場面臨的歧視加劇了財務重述導致的信貸危機和流動性困境。

表4 財務重述、市場地位（金融生態）與商業信用融資

注:***、**、*分別表示在1%、5%、10%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且進行了Robust檢驗。

表4分別報告了企業市場地位和地區金融生態環境對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融資關系影響的回歸結果。在市場地位低的公司樣本中，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融資規模（TC1）在10%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財務重述與經行業調整的商業信用融資規模（TC_adj）負相關，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t值為-1.45。而在市場地位高的公司樣本中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以上回歸結果說明，財務重述對市場地位較低的上市公司商業信用融資規模負向影響更加明顯。企業所處市場地位越高，產品市場競爭力越強，企業與供應商的談判能力越強，受財務重述對商業信用融資的負面影響越小。結果支持了假設3。

在地區金融生態環境較好的一組，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融資規模的回歸系數為正，但無統計上的顯著性。在地區金融生態環境較差的一組，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融資規模（TC1）、經行業調整的商業信用融資規模（TC_adj）回歸系數分別是-0.014和-0.013，均在1%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這說明，在金融生態環境較好的地區，由于企業能夠在更加市場化的條件下獲得更多的信貸資金支持，供應商在進行商業信用供給決策時對會計信息質量關注度較低，信貸條款更為寬松。而在金融生態環境較差的地區，無論是財務重述企業還是供應商都普遍面臨融資約束問題，為了規避商業信用償還風險，供應商決策時更加關注目前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該結果支持了假設4。

（三）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結論的可靠性，從如下角度對結論進行穩健性檢驗。

1.聚類校正標準誤。由于同一家上市公司在不同期間的擾動項一般存在自相關，普通標準誤計算方法假設擾動項為獨立同分布的，因此，普通標準誤估計并不準確。在穩健性檢驗中，按照上市公司樣本個體進行聚類校正得到穩健標準誤。TC1和TC_adj的回歸系數分別在1%和5%水平上顯著為負，檢驗結果與上文一致。

2.考慮金融危機的影響。與Campello 等（2010）[38]、祝繼高等（2013）[39]的研究一致，將2008年作為金融危機影響年份。為了剔除金融危機期間宏觀經濟政策和趨勢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行為的影響，剔除2008年數據樣本，重新進行回歸檢驗。TC1和TC_adj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

3.傾向得分匹配。由于內生性問題的存在，如果直接比較財務重述上市公司和非財務重述上市公司的商業信用融資差異，可能會產生誤導性的結論：第一，上市公司是否進行財務重述可能不是隨機發生或由外生決定。具有某種特征或動機的上市公司更有可能發生財務重述。第二，兩組上市公司之間可能存在其他未觀測到的差異。為了檢驗結論的穩健性，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使用最鄰近匹配法，以發生財務重述的上市公司為處理組，以未發生財務重述的上市公司為控制組，選取公司規模、成長性、資產負債率等變量按照1∶1的比例得到1550個配對樣本進行回歸檢驗。TC1和TC_adj的回歸系數均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

4.替代變量。以往部分文獻使用應付款與總負債的比例度量企業獲得的來自供應商的商業信用[40，41]。因為，應付款項在會計上屬于負債，因此度量的分母是總負債。為了保證研究結論的穩健性，以應付款項與負債總額的比值（TC2）度量商業信用融資規模，分別檢驗了財務重述對商業信用融資的影響以及產權性質、市場地位、金融生態環境對上述關系的影響。與本文主回歸結果一致，TC2在全樣本、非國有樣本、市場地位低的樣本、金融生態環境差的樣本組中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綜合上述檢驗結果，本文的回歸分析結果較為穩健。

（四）拓展性分析：財務重述性質與商業信用融資

財務重述是由差錯或舞弊引起的。會計差錯主要源于疏忽、計算錯誤、會計準則變更等因素，屬于非欺詐性財務重述，其導致的財務重述負面影響程度較小；由舞弊導致的財務重述危害更為嚴重[13],屬于欺詐性財務重述，表明公司可能存在治理缺陷或內部控制缺陷，蓄意進行盈余操縱，虛假報告會計信息，后期可能招致政府監管部門的檢查處罰。而且，李世新和劉興翠（2012）[22]研究發現，相比于公司自身發現問題發起的財務重述，由監管部門發起的財務重述意味著公司存在的問題更加嚴重。因此，欺詐性財務重述對商業信用融資的負面影響更加顯著。

參考以往文獻的做法[11,13]，如果財務重述涉及中國證監會、財政部駐當地財政監察專員辦事處、審計署、稅務局等監管機構檢查介入，或涉及會計收益“虛增”或“虛減”，被定義為欺詐性財務重述，賦值為1，否則屬于非欺詐性財務重述，賦值為0。以財務重述公司為樣本的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相比于非欺詐性財務重述，欺詐性財務重述（FR_Fraud）與商業信用融資規模在10%水平上顯著負相關。這說明涉及政府監管部門的財務重述對企業聲譽和會計信息可靠性的沖擊更大。因此，供應商作為企業重要的利益相關者對欺詐性財務重述的反應更加明顯。

表5 拓展性分析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5%、10%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且進行了Robust檢驗。

財務重述披露公告具有信息含量，可以改變外部投資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對企業未來的預期。但并不是所有的財務重述披露都是壞消息。資本市場對由于會計準則變化導致的財務重述以及正向調整的財務重述不會發生顯著的負向市場反應[42,43]。因此，根據上市公司財務報告披露的會計差錯更正內容，通過手工搜集和統計重述的具體細節，根據盈余調整方向對財務重述進一步分類。具體而言，財務重述調低公司凈利潤、總資產或凈資產，被定義為負向財務重述；財務重述調高公司凈利潤、總資產或凈資產或對公司凈利潤、總資產或凈資產無實質重大影響，被定義為正向財務重述。

表5回歸結果顯示，相比于正向財務重述，負向財務重述顯著減少供應商向企業提供的商業信用融資規模。負向財務重述（FR_negative）的回歸系數是-0.011，并且在10%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財務重述調增或不顯著影響已報告的凈利潤或總資產對企業財務狀況和資本市場表現的負面影響較小。而財務重述調減已報告的凈利潤或總資產意味著公司之前具有盈余管理、虛假報告會計信息的嫌疑。由于負向財務重述顯著影響利益相關者對企業未來的預期和信心，因此導致供應商決策時更加謹慎。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在中國新興加轉軌的市場經濟環境下，以間接融資為主導的金融體系以及信貸市場的“融資歧視”使企業普遍面臨不同程度的融資約束問題。商業信用既是企業市場競爭手段，也是現代企業重要的短期融資渠道。作為企業商業信用融資的供給者，供應商是企業的債權人和重要的利益相關者。企業會計信息和會計信息質量是否得到供應商的關注，是否影響商業信用契約制訂，現有研究鮮有關注。本文以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從財務重述的視角研究會計信息質量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財務重述導致企業商業信用融資規模減少。進一步研究發現，財務重述與商業信用融資規模負相關關系在非國有企業、市場地位低的企業以及金融生態環境較差的地區更為顯著。相比于非欺詐性財務重述和正向財務重述，欺詐性財務重述和負向財務重述對企業商業信用融資的負向影響更加顯著。

研究結論具有一定的現實指導意義。（1）企業不僅要重視會計信息對股東、銀行債權人和高管的決策有用性和契約有用性，也要關注會計信息對供應商、客戶等其他企業利益相關者決策的影響。（2）企業需要提高自身核心競爭力，通過不斷提升產品和服務質量，爭取在產品市場競爭中取得優勢地位，提高企業應對風險的能力和契約談判的話語權。（3）政府應該加快金融體制改革，改善區域金融生態環境，幫助企業更好地發揮商業信用的替代性融資作用，提高整個社會信貸資源配置效率。（4）發揮政府在我國資本市場會計監管體系中的主導作用，進一步完善投資者法律保護環境，提高上市公司會計信息質量，規范上市公司會計信息披露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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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漆玲瓊）

Does Financial Restatement Affect Suppliers to offer Trade Credit?--Empirical Evidence From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QIAN Aimin,ZHU Dapeng

（BusinessSchool,UniversityofInternationalBusinessandEconomics,Beijing100029,China）

In this paper, we use Chinese companies listed from 2007-2014 as samples,to empirically tes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inancial restatements and the scale of trade credit offered by suppliers.The results show that financial restatements attract suppliers’ attention to accounting information quality.The scale of trade credit decreases , which is more significant for Non-SOEs, companies with lower market position and worse financial ecological environment.Furthermore, the above conclusions differentiate with the heterogeneity of financial restatements nature.

financial restatement; trade credit; accounting information quality

2016-12-13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7127204）、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規劃項目（11YJA630085）、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2017026）.

錢愛民（1970—），女，遼寧沈陽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會計信息與公司治理、財務質量分析;朱大鵬（1988—），女，山東青島人，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會計信息與公司治理、利益相關者理論。

F270

A

1003-7217（2017）04-006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