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咸鴨蛋

王熠

懷念奶奶身上濃重的煙草味，想念奶奶滿臉蒼老的皺紋，更忘不了奶奶腌的咸鴨蛋。

初春二三月，父親和大伯到外面打工，我和堂哥就被送到奶奶家，有時，姑姑家的表哥也會因為一個人孤單被送來。

傍晚放學后，大哥牽著二哥的手，二哥牽著我的手，三個人并排著，一個一個矮下去。路邊的柳樹綠了，就去折柳條；天上的風箏滿了，就去放風箏；水中的魚兒歡樂，就去捉魚兒……我是幸福的，引來很多伙伴的羨慕，因為我的草帽最漂亮，我的風箏飛得最高，我的魚兒捉得最多。不過，最讓小伙伴羨慕的，是我有一位手巧的奶奶，一位會腌好吃的咸鴨蛋的奶奶。

當奶奶開始洗刷她那寶貝壇子時，就是到了腌咸鴨蛋的時候了。那壇子平時就放在衣柜頂上，從來不輕易挪動，我和哥哥們只能仰望著，想象著里面藏著什么秘密能讓里面的鴨蛋變得那么美味。

得知奶奶要腌鴨蛋之后，我和哥哥們就對家里的鴨子格外照顧了。就連家里的黃狗也被大哥拴在院子里的樹上，就怕它傷了或者嚇著鴨子。我呢，整天跟在鴨子屁股后面念叨著它能下幾個蛋。其實，就算我們家的鴨子下不了幾個蛋，也不要緊，對門三奶奶家養的鴨子多，每年都會送給奶奶不少鴨蛋的。

通常，三奶奶是在清晨挎著籃子送鴨蛋的。一進門就聽到她數落大黃狗的聲音，院子里的鴨子也會在這時候到處撲棱著翅膀亂跑起來。兩個哥哥偷偷藏在門后面，準備等三奶奶走后去數籃子里鴨蛋。

奶奶接過三奶奶的籃子，揭開上面的白底花布，“呦，這么多！”

“葉丫頭不是好吃嗎，也讓那倆小子解解饞。”

“那也用不了這么多，我家的鴨子還下了不少呢。”

“留著吧，你腌了再給我幾個就行了?！?/p>

“也行?！?/p>

奶奶拉著三奶奶的手送她出門。

兩個哥哥趕忙跑過去仔細地數著鴨蛋，越數越樂和。

當天晚上，奶奶就開始腌鴨蛋了。她把鴨蛋一個一個地裝在壇子里，我們瞪著眼睛看著，想知道鴨蛋好吃的秘密。可是，只顧想著鴨蛋的好吃，竟然忘記掉了里面加了什么料。然后就是漫長的等待了。隔三差五地，我就會要求嘗嘗壇子里的鴨蛋，奶奶總是笑著說：“還沒好呢。”這時的壇子就更不能碰了，奶奶把它放在墻角，用磚頭壓著，直至腌好的那天，磚頭才被拿下。至今我都想不通，奶奶沒有把蓋子打開，怎么知道鴨蛋就腌好了呢？

奶奶把一個個鴨蛋拾出來，放在盤子里，白皙的蛋殼上微微泛起了綠色，沒有一定的經驗是腌不出這樣的效果的。

“少吃點，咸著呢?！蹦棠炭偸切χ?、看著、提醒著我們三個饞嘴貓。

“姥姥，怎么才給一個？”表哥不平地說。

“那你想要幾個？”奶奶生氣地說。

“我想要好多個?！?/p>

“那你得聽話，明天再給你?！?/p>

大哥怕奶奶不再給他，在手里擺弄了好久才肯蛋殼剝開。

鴨蛋清已經變得柔軟細膩了，好像蛋糕上的奶油，蛋黃也沒有讓我們失望，油光光的，見了就有食欲；吃完后，嘴里會留下一顆顆微小沙粒，讓我們回味好久。

在咸鴨蛋的陪伴下，我們一個個食欲大增。奶奶笑著、看著，一袋煙又讓屋里煙霧繚繞。我感覺我們就像仙人一般。

后來三奶奶的兒子從大城市回來，拿回來什么好吃的我都忘了，只記得臨走時拿了不少奶奶給他送去的腌好的鴨蛋。我這才明白三奶奶為什么送來那么多鴨蛋。

【作者系山東省鄒平縣第一中學高二34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