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自己吧!這呼喚震顫著每一顆心靈。
偉人們向來如此,他們孩童般地向同時代的精英傾吐心聲,把自己的心智公之于眾,自本自為,從而拔萃超類。
但人們卻常被自己的意識關進了囚牢。一旦他的言行給自己帶來聲譽,他便受制于眾人的好惡,從此難免要取悅于人。他再也不能把別人的感情置之度外了。
對外界的妥協態度,威脅了人們的自信力。往往,你對自己往昔的言行且敬且畏,只圖與之相協調,因為除了自己往昔的行為以外,再無其他數據可供別人來計算你的軌跡了;而讓人失望又非你所愿。
但為什么要回顧過去,為什么為了不與你在大庭廣眾下陳述過的觀點相抵觸,就拖著記憶的僵尸不放呢?假如那是你務須反駁的謬論,那又怎樣呢?看來即使在純記憶的行為里,你也不能只單單依賴記憶力,而應該把往事擺在千目共睹的現在來判斷,從此以后不斷自贖自新——這才是智慧之道。
愚蠢的妥協調和是小人的伎倆,染上這種習性,一個偉人簡直無所能事,或者只能關顧自己印在墻上的影子。我們今天應該確鑿地說出今天的想法,明天則應確鑿地說出明天的意見,即使它與今日之見截然相悖。——“哎呀,這么一來你肯定會被誤解的!”——難道被誤解是如此不足取嗎?畢達哥拉斯就曾被誤解,還有蘇格拉底、哥白尼、伽利略、牛頓,還有古今每一個有血有肉的智慧精靈,他們誰未遭誤解?欲成為偉人,就不可避免地要遭誤解。
人往往懦弱而愛抱歉。他不敢直說“我想”“我是”,而是援引一些圣人智者的話語。面對一片草葉或一朵玫瑰,他也會抱愧負疚。他或為向往所耽,或為追憶所累。其實,美德與生命力之由來,了無規矩,殊不可知:你何必窺人軌轍,看人模樣,聽人命令——你的行為,你的思想、品格應全然新異。
(摘自《愛默生散文選》,花城出版社,2005年,有刪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