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還未入睡，我/也/是

◎花 凉

月亮還未入睡，我/也/是

◎花 凉

記得那個夏天我喜歡上一位學長，千方百計要到他的微信號后，每天扮演著傻白甜的小學妹發消息給他。

終于有一天，早上迷迷糊糊睡醒后看到他發來的一條微信：“中午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我當時尖叫著從床上一躍而起。拿起手機恨不得回“有時間有時間，中午有時間，晚上有時間，凌晨三點有時間。只要你找我，什么時候都有時間。”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后，我小心翼翼地回復了一個“好呀”。

和每一個沉浸愛河的女孩一樣，接下來便是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一套一套地試，選好之后洗頭洗臉化妝，口紅顏色都要挑選10分鐘。坦白說，我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但那天遠遠地看到他時，我仍聽得到自己胸膛里，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我們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吃飯，我不記得點了什么菜，也不記得那些菜好不好吃。我們一直在談話，過程中，我一次次聽到自己心底的驚嘆。在我過往的人生里，我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無論是哲學還是電影，無論我提到毛姆還是莫扎特，他都能同我聊下去。那頓飯我們吃了整整4個小時，結束后竟還意猶未盡。

同他告別之后，我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心中好像有一千只蝴蝶在忽閃忽閃地拍著翅膀，好像自己下一秒鐘就可以飛起來一樣。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夜色寂靜，室友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和他相處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幀畫面都在眼前放大，我的心被一種強烈的情緒包裹著，我體會到了強烈的歡愉，也體會到了相思的煎熬。覺得長夜漫漫，恨不得下一秒就天明。

想起了同室友的一次對話。那時她正苦戀一個完全不會有結果的男孩，每天都敏感痛苦，成夜成夜地失眠。我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勸她：“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這樣太痛苦了。”當時她看著我認真地說：“這些都是相對的，能體會到多大的痛苦，就能體會到多大的幸福。我愿意去體會，不想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在那個因為學長心情如過山車般起起伏伏的夜晚，我想我明白了她的這句話。

少女時代，有太多睡不著的夜。暗戀著班里那個高高帥帥的男孩，但他永遠不會回過頭來多看自己一眼；怎么都弄不懂的數學題和下周就要開始的數學考試，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心間。這些都是長大之后再回顧，通通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在那個時候，只要一想到，便覺得長夜漫漫，如同重枷在身，輾轉反側，無心入睡。

當然也會有一些開心的事情，亦是細微的，瑣碎的，卻在那個時候，讓一個少女幸福到失眠。那樣的夜晚我喜歡胡思亂想，想到已是午夜12點，這個世界上的人應該都已經睡著了，我是唯一醒著的那一個，便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受過一些傷痛，流過一些眼淚之后，告別青春期的我，漸漸長成了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我不容許自己軟弱，不容許自己陷入傷感的自怨自艾的情緒里，我整個人像一個上滿發條的掛鐘，毫不松懈地奔跑著。我很少再如少女時期一般，有痛苦的感覺。但同樣地，也很少如少女時期一般，有狂喜的感覺。所以在那個因為和喜歡的男孩吃了一頓午飯而失眠的夜晚，我感受到了一絲絲慶幸。我知道自己胸膛里的那顆心還在熱烈地跳動著，還在真切地感受著，我知道自己并未如自己以為的那般，成為一個冷靜自持的大人。

失眠的人，大抵都有一顆敏感的心吧。失眠的長夜，大抵都是因為有思念的人吧。當少女有朝一日成長為大人，為三餐奔波，為生活忙碌，需要憑借自己的雙手推開水深海闊，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空時，失眠的長夜，會少很多。

這是人生的福祉，也是人生的哀愁。當然，愿你有一個個圓滿幸福的夜晚，愿你醒來的時候，窗外是涼爽愜意的清晨，而不是四下無人的長夜。但也愿你的人生中，偶有睡不著的時刻，有讓你介意介懷的事情，有讓你牽腸掛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