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捐”

南方周末記者 劉怡仙 南方周末實習生甘甜甜 魏晞

雖然爭議不少，但“99公益日”“95公益周”給中國公益事業發展帶來了不可低估的推動作用，從鏈接公益資源，賦能公益機構，動員公眾參與，到建立捐贈人反饋機制等，互聯網+公益已步入快速上升期。

有節日儀式感的網絡籌款嘉年華——公眾參與、企業支持、平臺配捐的三方聯動籌款模式固然有可圈可點之處，但狂歡過后，喜憂參半。

我們認為，參與者比如公益組織及機構負責人不能把有限精力全部投入短期“搶錢”大戰中，不能因配捐少而抱怨，不能因為這幾天的籌款而暫停公益項目，更不能為了獲得配捐而去觸碰道德的底線、法律的紅線。

我們期待更多不同形式、不同平臺組織發起的“99公益日”“95公益周”，我們更期待人人公益，天天公益。

期待——興奮——驚訝——失落——憤怒。這是2017年不少“99公益日”參與者的最大感受。憤怒過后，有甚者公開表示“明年不參加‘99了”。

一個原本為眾多公益項目鏈接資源，動員公眾參與的網絡籌款平臺，為何招來重重質疑？短短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公益的本質在于調動每一個人的參與，喚起人們的愛心，實現助人自助。一陣喧囂過后，我們到底需要建構怎樣的公益環境和慈善文化，值得反思。

2017年9月7日早晨8：59。

廣州展融文化空間的楊破打開事先籌備好的98人親朋好友微信群，準備在群里發送勸捐公告。作為一家公益組織的聯合發起人，他要爭取讓更多視障人走出家門，不再僅能從事按摩工作。98人的社群將是他最可信賴的勸募隊伍，一分鐘后準時“出發”。

700公里外的湖南岳陽愛心書屋志愿者協會秘書長馬銘再次告知籌款志愿者，早上9時千萬別打電話、發信息，馬上進入捐款倒數計時，要趕緊打開手機捐贈頁面。馬銘是一名保險經紀人，這一次要為岳陽6家偏遠學校籌款修繕圖書角。

同一時間，約有數萬人在等待激動人心的時刻，參與騰訊“99公益日”配捐活動。1分鐘后，近2萬人捐出善款，瞬間860萬元。10分鐘后，這一捐贈金額達到1.3億元。與以往不同的是，2017年在9月7日-9月9日三天“公益日”，公眾可同步在地鐵、商超體驗騰訊公益打造的線下場景，也可在王者榮耀、K歌軟件等頁面上完成公益體驗。

毫無疑問，“99公益日”“95公益周”所催生的公眾參與互聯網公益的機會正在暴漲。讓公益不再小眾，讓慈善成為生活方式，這已逐漸成為社會共識。

然而，開展近三年的“99公益日”籌款嘉年華也迎來海量質疑與反思——在這一輪巨額配捐的推動下，公眾參與的初心是不是迷失了？機構籌款是不是已經動作變形？

“99公益日”前 的“風浪”

2017年的網絡籌款風波，比2016年來得早。

作為2017年騰訊“99公益日”預熱活動之一的“小朋友畫廊”項目，在8月29日迎來巨量關注，其網絡籌款速度達到一個新的峰值——半天時間籌滿1500萬元。

隨之而來的質疑聲鋪天蓋地，讓該活動發起方的WABC無障礙藝途、騰訊公益、深圳愛佑未來慈善基金會有些措手不及。事后，幾經解釋、聲明，才得以平息輿論。

這一發生在一年一度籌款大會前的插曲，讓十天后的“99公益日”必須更加小心翼翼。“用戶只相信披露的財務，對你的執行能力會有懷疑，我們只能增加說明，希望‘99這種項目大量并發的時候，減少公眾對公益項目的誤讀。”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副秘書長孫懿事后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說。

即便如此，自然大學發起人、知名環保公益人馮永鋒于9月2日道出對“99公益日”的“三個擔心”，對進入第三年的這項“公益盛宴”報以前所未有的擔憂。

第一個擔心，他認為是配捐的資金不足。“99公益日”如同巨大的杠桿，通過騰訊公益及企業出資的配捐額度刺激公眾參與，2015年“99公益日”的參與規則為1∶1配捐，即公眾捐出一元，騰訊公益捐出一元，因而有了廣告語“讓愛翻倍”。在騰訊公益給出9999萬元配捐資金的情況下，成功撬動公眾參與，募得資金1.279億。2016年，騰訊公益的配捐資金上升至1.999億元，同時增加新玩法，邀請企業入場配捐2億元，參與規則變為1∶1∶X，此時公眾捐出一元，企業配捐1元，騰訊公益的配捐則為隨機數額，更增游戲感。這個規則繼續沿用至2017年的“99公益日”，直至“99公益日”開幕前，配捐額度暫定為騰訊公益配捐2.9999億元，企業配捐1.8億。但參與的公益項目則在積累兩年以后，從最初的2178個上升至2017年的9000多個，僧多粥少，“資深玩家”馮永鋒預測配捐將在半個小時內結束（配捐額度每日定有上限，配完即止）。當然，最終結果證明這個預測速度依舊是慢了。

第二個擔心，馮永鋒表達了對配捐系數“X”的擔憂，他觀察到2016年的配捐系數開始時過低，最后一天過分調高，“導致生態有些混亂”。他的期待是，“X”能在0.8至1.2之間浮動，這樣才能通過配捐杠桿來撬動更多的公眾參與，否則大家會因為系數過低而覺得不好玩。

第三個擔心是坊間傳說的“套捐”，即包括但不僅限于拿出公益機構已有資金（即捐贈收入）投入“99公益日”，待配捐翻倍后，再取出。如此下去，會有損中國公益界的形象。

9月4日，北京“99公益日集市”發布會上騰訊基金會宣布，2017年“99公益日”將在2016年配捐金額的基礎上再追加1個億，配捐總金額達到2.9999億，愛心伙伴帶來近3.09億元的配捐額，配捐池總金額突破6個億。

僅隔一天，阿里巴巴公益基金會也在北京宣布，將聯合十一家公益機構共同開啟“95公益周”，時間從9月5日-9月11日，剛好囊括了9月7日-9月8日三天，發出“人人3小時，公益億起來”的倡議。

“那是另一個極端，阿里審查特別嚴格。”說起阿里公益的項目合作，馮永鋒快語道。阿里巴巴公益自2013年開始上線的“淘寶公益寶貝”通過在淘寶購買產生捐贈，而合作方式是十個項目為一批審核上線。而此次“95公益周”的聯合發起方不過10家企業，11家公益機構，上線的公益淘寶店每家基金會只有一個公益項目。

兩大巨頭發起的公益周與公益日，也令各方預測騰訊與阿里將在公益領域必有一戰。阿里巴巴公益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他們與騰訊在公益領域不存在競爭，歡迎更多企業加入一起做公益。而騰訊公益對此未作回應。

比秒殺還秒殺的“配捐”

完全打破馮永鋒預測的是，9月7日配捐啟動數秒后即宣告“結束”。“今日配捐已結束，下次配捐將于9月8日9：00再次啟動”，無數守在9點的捐贈者都發現剛剛那一筆捐款沒有得到騰訊的配捐。

“我們承認我們對于大家的公益熱情預估不足，我們想到配捐很快，但沒有想到會那么快。”孫懿事后回憶稱，海量用戶的捐贈帶來巨大的瞬時流量，導致平臺數據過載，以致當時部分用戶的頁面數據出現缺失和異常。

9月7日的配捐在頁面恢復后持續約1小時20分鐘，9月8日系統運行正常，配捐約在25分鐘內結束。第三天，配捐時間縮至5分鐘。“太快了”，這幾乎是所有參與者的感受。這意味著競爭變得更激烈，必須各顯神通。

楊破所在的機構是由6位視障人士組成的草根公益組織，他們的方法簡單粗暴——刷屏朋友圈。早在兩個星期前，他們制定了傳播策略，依照有影響力伙伴、媒體、公益同行、視障社群及志愿者五個層次，將過去機構參與活動的大學生、媒體報道過的人全都納入勸捐范圍。

馬銘沒有團隊，包括她在內，岳陽市愛心書屋志愿者協會都由兼職志愿者組成。她選擇提前兩個月加入中國扶貧基金會及長沙慈善組織會的咨詢群里，數次參與相關籌款培訓。這種方式使她迅速掌握各樣消息，甚至參與了9月6日小范圍的騰訊配捐測試。

與往年不同的是，多個省份的慈善會加入此次“99公益日”活動，成為前期宣傳動員的樞紐型機構。慈善會系統是與紅十字會相并列的三大傳統慈善系統之一。“我們擁有較多資源。”湖北省慈善總會某負責人介紹，他們慈善總會是本次22家非定向配捐的公募機構之一，籌集了2000萬元作為企業配捐。他們還帶來地鐵廣告位、戶外廣告牌、電視廣播，甚至為家鄉助陣的明星資源。他們每天都公布募款戰績，儼如一支戰隊，但是他們最想換取的卻是另一種資源，“我們希望借此眾籌激活資源，轉變意識，提升思維。”慈善系統過于傳統，甚至老舊，如此大規模的公眾籌款是極佳的鍛煉機會。

馮永鋒也想鍛煉他的環保戰隊，要求每個機構都上線項目，最后可以參照自身能力參與聯合勸捐項目。“這些草根機構平時的籌款渠道很少，相對而言眾籌還是比較公平的一種方式。”馮永鋒聯合十幾個環保機構組團支持兩個項目，助推其成為當天籌款額前99名，如此可以再次獲得“驚喜時刻”約為666萬的1∶1企業配捐。這支戰隊更草根而有野性。第一天其聯勸項目“瀕危物種全國保衛戰”進入前99名，順利獲得配捐。

“驚喜時刻”稱作閃電戰，持續時間1-2秒。“這是要練習的，我們有個去年也參與的朋友竟然按錯密碼，退回修改就結束了，所以也不是老司機就可以的。”馮永鋒作為資深“玩家”，深諳其中道理。

正是以上浸入式的體驗，參與的公益組織無疑對配捐比例有所期待。多位基金會負責人告訴南方周末記者，9月7日的配捐比例較低，約為十分之一。為此，他們不得不去安撫被動員起來的公益伙伴及捐贈人。

“我們確定的規則就是隨機的，不能去操控比例。”孫懿解釋，9月7日當天騰訊公益發布公告已修復平臺漏洞，并承諾當天丟失配捐數據將全部找回。

“第一天結束時是比較失落、沮喪的。”楊破說。

隱秘的套捐與瘋狂的刷單？

2017年9月3日，《公益時報》以“詭異的捐贈記錄，疑似刷單”為題，曝出多個項目在凌晨現高頻低額刷單，上海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下“兒童素養計劃”、中華兒童慈善基金會“為那一抹難忘的純凈”項目、中國福利基金會“授漁計劃一幫一助學”項目等均被卷入其中，多為相同ID賬號在同一時間段重復捐贈，而這些詭異的捐贈時間均發生在沒有企業和平臺配捐的凌晨。

刷單事件在公益圈內得到一定轉發，騰訊公益當日午間發布官方聲明，稱已接到相關舉報，并主動記錄了一些數據疑似不正常的項目，已聯合騰訊安全部門、第三方力量，啟動對“99公益日”三天有配捐時段的捐款記錄調查。凡查實惡意刷單的都會取消配捐，情節嚴重的，還將受到“停止募捐資格、計入黑名單、上報主管部門、通報媒體”等處罰。“我們對套捐和刷單是零容忍的。”孫懿表示。

“我們開始的時候并沒有想到機器人刷單的問題，只是關注套捐現象。”“公益籌款人聯盟”秘書長葉盈早在“99公益日”前夕，即關注套捐問題，主張公益人士站出來亮明觀點。

套捐又可視為“人工刷單”，似乎是公益人隱而不揭的蓋子，早在2015年就已出現。“看你怎么定義套捐，發紅包代為捐款的很常見。”一位業內人士稱，他常做志愿者，收到朋友發來紅包請求給某項目捐款，至于錢從何來就不太清楚。由于配捐時間極短，且固定在9時，許多捐贈人會選擇先交給機構負責人，到時代為捐贈。

“公益籌款人”聯盟隨后做了一項有關網絡的“套捐”調查，其中將“套捐”分為六類。其調查結果顯示，最不能容忍的套捐形式是“機構要求員工貸款/借錢作為套捐資金池，事后想辦法提款返還”、機構拿出賬上的機構資金分發給“志愿者”分批捐，事后做假賬平賬。

爭議較大的則是“機構與大額捐贈人協商，化整為零招募機構‘志愿者分批捐”“機構與企業協商，讓企業發錢組織員工分批捐”。

上述問卷結果顯示，88.6%的問卷填寫者都曾聽說過有機構在“99公益日”“套捐”的情形。從這一結果來看，套捐已成為公益業內公開的秘密。

金動未來是一家為公益行業從業者提供信貸服務的社會企業。其發起人霍慶川稱在“99公益日”前已接到數單疑似用以套捐的借款請求，這類請求多通過微信直接咨詢，希望不用填寫借款申請單，不留痕跡。為此，霍慶川在其機構公眾號聲明絕不借款用以套捐，并將已通過的借款申請延至9月11日后才能生效。

不過，他對于套捐有自己的定義，以結果看，即他投入了“本金”，獲得套捐后再將“本金”取出。至于本來已有一筆捐款，捐贈人交給公益機構在配捐時段代為捐贈，是合理利用規則；如果是一筆款項分給若干個志愿者去捐，只能說有瑕疵，不規范，因為它不取走“本金”。

馮永鋒對套捐的定義則更開放，他理解部分草根為了讓機構獲得足夠的運營費用，掏自己的腰包到資金池，有時候都忘了取出放進去的“本金”，“那你說是誰套誰呢？”

微信公眾號“騰訊公益伙伴”在9月6日發表《99公益日的透明與公信，你我共同守護》一文，將此類行為稱為“拆單”套捐，并明確表示反對。

“這跟公益領域對籌款倫理缺乏共識有關。”葉盈認為部分套捐行為是合法合規不合理，這類問題應該被明確提出來，先討論，然后才有反思。

“籌款是需要捐贈人認同機構的使命愿景，認同你所討論的社會議題，愿意以捐贈形式支持你，拆捐很難說有愿景使命的傳達。”葉盈擔心這樣的行為將會讓本就對公益價值不理解的公眾產生更多誤解。

“潛在風險很大。”霍慶川也認為套捐繼續放任發展將可能打擊中國公眾對公益事業薄弱的信任基礎，需要數年才能恢復。相關法學界人士對此也表示了擔憂。

被改變的捐贈格局

2017年9月7日-9日，騰訊公益平臺共動員1268萬人次捐出8.299億元善款，為6466個公益項目貢獻出力量。加上騰訊基金會2.99億隨機配捐和企業1.77億，2017年“99公益日”所募善款總額超過13億元。另外，相比2016年同期的677萬人次捐贈，2017年的網友捐款金額達到2016年的2.72倍，參與人次達到2016年的1.87倍。

楊破抓住9日晚最后的企業配捐時間，在朋友圈以團隊成員故事刷屏，在4小時內增長近三分之一的籌款額。馬銘發起的一起捐款頁面籌得7563.76元，成功完成總籌款計劃的82%。

“公益的本質在于調動每一個人的參與，喚起人們的愛心，這才是公益的價值和意義所在。”清華大學公益慈善研究院副院長、創新與社會責任研究中心主任鄧國勝介紹，社會捐款捐物總額達一千多億元，但它所占的GDP比重不過0.3%，因此公益的意義主要還是在價值層面。

據《2015年度中國慈善捐助報告》顯示，我國境內接受國內外社會捐款捐物總額共計1108.57億元，企業捐贈額占捐贈總額的70.7%，仍為國內捐贈的最主要力量，并保持了增長勢頭。

其中個人的小額捐贈（單筆金額在人民幣1萬元以下）總額從2014年的58.6億上升為75億元，普通民眾進行小額捐贈的規模擴大，被認為與網絡捐贈平臺的發展有著直接關系。

“人為‘造節本身不是問題，有節日才能吸引公眾參與。”鄧國勝認為在互聯網捐贈之前，公眾對公益的參與度是非常低的，目前從互聯網捐款的數額可以看出這幾年的變化。對于“99公益日”暴露的問題，應當充分調研，完善對話機制，并充分整合行業資源加強監管，例如引入第三方監管平臺等。

據了解，第三方行業信息披露平臺——基金會中心網于9月5日宣布，將針對“99公益日”組成善款使用信息跟蹤團隊，跟蹤13億善款流向。

古村之友創始人湯敏尚在憂慮的是，“99公益日”籌款的捐贈人數據并不會提供給公益組織，切斷了捐贈人與公益組織的再次連接，難以產生信任。唯有不斷地通過活動、對話的連接，才是公益組織獲得穩定捐贈人，進而健康發展的根本。

9月9日籌款結束，即有公益項目“紅樹林里的守望者”在其公眾號上刊登“尋人啟事”，希望看到的捐贈人再填一份表單，以兌現捐贈回饋。楊破也在項目結束后第二天在公眾號上完成總結并開始著手收集捐贈人信息。

“關鍵是，拿到數據后怎么做？怎樣維護好捐贈人服務系統？”葉盈說，許多第三方平臺并不提供捐贈人數據信息。如果擁有捐贈人信息，還要看機構如何與捐贈人保持有效聯系。

民政部頒布的《慈善組織互聯網公開募捐信息平臺基本技術規范》自2017年8月1日起實施，該規范要求平臺能夠提供捐贈者姓名或在該平臺的ID、捐贈時間、次數及金額，如索要公益捐贈票據，可留下寄送地址，但并無更詳細的數據要求。

然而，騰訊公益、阿里公益等平臺以保護個人隱私為由，拒絕向公益組織提供相關公益項目的捐贈人信息。換言之，如果騰訊公益、阿里公益不開放捐贈人信息，不去孵化更多“99公益日”“95公益周”，這一玩法仍沒有辦法得到廣泛而快速復制，距離“天天公益日”還很遙遠。

期待中的公益日

在2017年“99公益日”籌款大賽場外，有兩名“觀眾”的聲音值得關注。

“首先我得說明我仍然很敬重騰訊這家公司。”“古村之友”創始人湯敏回憶，他參加了2015年“99公益日”，當時動機簡單，由于尚在草創期的“古村之友”項目入圍中國公益慈善項目大賽前40名。按照大賽要求必須參與“99公益日”進行眾籌，其眾籌結果還將作為成績考核參考。“當時我也投了5萬塊進去，人性嘛。”湯敏反思。2015年的“99公益日”自午夜0點起配捐，且上不封頂，粗放的規則造成大額套捐，配捐被迅速消耗，騰訊公益不得臨時調整規則，設定每日配捐上限為3333萬元，啟動時間由凌晨調至早上9時。

第二年，湯敏不再上線自己機構的項目，而是幫助“古村之友”各地區團隊募捐。那一年他同樣發現了各種套捐方式，打擦邊球。在朋友圈轉發的形式也變成哭窮，湯敏認為當時的群眾互動并沒有形成，難以真正了解“99公益日”，也無法認同勸捐的項目。這成為他的轉折點，2017年湯敏宣布退賽，不再參與“99公益日”。他給出的思考是，如果“99公益日”僅作為騰訊公司的慈善行為，那么高額配捐比例已造成巨大誘惑，從人性的角度而言很難做到抑制套捐行為，應該將比例降至1∶0.5左右；如果是目前騰訊公益發出的呼吁“全民公益”來做要求，那么這一邏輯是有待商榷的。他認為全民公益的內在動力在于普通公眾的樸素心愿，并將愿望轉化為對公益組織的支持。而當下的“99公益日”是以配捐方式動員公益組織，再由公益組織動員人際關系進行“誘捐”。

卓明災害信息服務中心發起人郝南也有他的期待。他所激賞的措施是此次出現在“王者榮耀”游戲中的“99公益日系列”新玩法，玩家通過搖一搖獲得愛心值，將愛心值捐獻即可獲得道具獎勵。“類似這樣的活動，再比方QQ彈窗及在高鐵票上印制公益日宣傳語，我覺得這個非常好。但流量沒有引到具體公益項目上，可惜了一點，希望以后能更有穿透力。”郝南認為騰訊在賦能公益組織，讓其動員公眾的同時，也可以進一步利用其自身的流量引流至公益項目，動員更大范圍公眾參與。

“不是唯有騰訊去推，才有力量。”孫懿則表示“99公益日”項目初心是期待優秀的公益機構有更多成長和操作的空間，相信公益機構能夠通過騰訊公益平臺所提供的這種產品能力，可以不斷地去成長。而這一回應也是騰訊主要創辦人、騰訊公益基金會發起人陳一丹所提倡的“賦能公益機構”。

郝南還認為從非營利項目管理原則出發，應引入預評審制度，提升參與的項目質量，使更具解決社會問題能力的機構脫穎而出，配捐資源可向有示范性、能帶來更多社會正向改變的公益項目傾斜。

“我很喜歡今年朋友圈的廣告創意，一個黏土動畫。我們不希望公益是以苦情的淚點去聯結公眾的，而是一種很積極的、平等的、互動的方式進入更多公眾的生活。”孫懿有這樣的期待。

“問題是，是否實現了活動設計時的初心？”郝南問道，這需要更多的評估和實際影響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