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定要敬畏自然

賀希榮

不久前的臺風異常猛烈，中山市那個想撐住小貨車不被吹翻卻最終被車壓住而不幸身亡的司機，引發了廣泛評論。我看到這個視頻，第一感覺是這個男人不明白自然界的力量有多可怕。他是沒想到風竟然有這么大的威力！

我也曾經沒想到，雷，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

這事10年出頭了。2006年6月9日晚上，德國足球世界杯開幕那天，我和幾個同事與學生去香港教育學院參加一個學術會議。當晚，下很大的雨，打著雷。與兩個要發言的隊友討論完明天的發言后，其中一個女博士住在山坡下的房子里，我送她回去。下樓時，女孩子有點怕，我鼓勵她說，“沒事的，有我在，你是絕對安全的！”我自小在農村長大，從來就沒怕過雷電，覺得太稀松平常了。自己氣也比較盛，從不怕什么鬼怪妖魔，不擔心什么交通事故。當時是信心滿滿。

從樓梯口出來，有兩條路。一條右拐，出門外是盤山公路，下到下面的平地大約三百米，要拐個彎；另一條是左拐，有一條兩排平房之間的下山階梯直徑，寬約1.5米，100來級，直通下面的公路。我想快點送完她，回去看世界杯開幕式，就鼓動她別走公路了，直接從小徑下去。她同意了。

推開門，邁出第一步，感覺雨比想象的大，又閃電，我又鼓勵她說，“沒事，有我在你是絕對安全的！”當我說完這句話，感覺“的”還留在唇邊沒離開，突然，空中出現一個晶瑩的白色的籃球狀物體，懸浮著，身上長了許多芒刺。我很奇怪，心想，這大晚上的誰在放煙花啊？女生在前面低頭走臺階，這個球在她傘尖正上方約80厘米，她并沒有看見它。我抬頭走，球略高于我的視線，離我大約150厘米。我正想告訴女生這個怪現象，就在一瞬間，延續不到一秒，它炸裂了，發出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我這輩子從來沒想象過有那么大的聲音！和女生都被嚇得驚叫一聲，本能地往邊上平房的門前一躲，抱頭蹲在地上。空中閃電如同白晝，暴雨如注！

整個過程約持續了一兩分鐘。她問我是不是回去等雨小了再走，我說好。于是又折返回樓梯口，估計總共才走了十來步。我等了大約五分鐘，感覺心里很害怕。就說，回房間去吧，休息會等雷雨徹底停了再說。

到了房間，她去泡兩杯茶。我讓她打開電視機，她不斷選臺，電視機有點老舊了，換臺時會有咔咔的噪音。聽到這個聲音，我就很害怕，甚至是恐懼！她和我說話，有時笑一下，看到她笑，臉部肌肉牽動，我都很害怕！我心里覺察到，自己今晚不太正常。不應該如此敏感的，那個巨雷似乎摧毀了我作為一個正常人的心理防御機制，真正說是魂飛魄散也不為過。大概坐了二十來分鐘，雨小了，似乎雷也停了。我還是很害怕，本想叫醒同屋睡覺的男同事一起送她，但咬咬牙覺得不應屈服于恐懼，就還是自己和她下樓。

送她回到宿舍，我再折返回來，仍然不敢打傘，感覺到整個額頭到臉都已經全是僵硬的。一路無人，走到接近住所的山坡上，突然似乎看到一個灰色的影子飄過樓梯口。定睛看，又啥也沒有。心想，今晚我真是出現幻覺了！

好不容易進了住所，進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醒那個睡覺的同事說：“今天晚上可能是三十多年來我唯一真正感到害怕的夜晚！”他聽完我的描述，說我可能遇到了一種叫球形閃電的東西，我能平安而退，已經很幸運了。第二天，我才知道那棟樓許多電視機與電話都被打壞了。

經歷這件事，有幾點教訓：一、雷電是可怕的，以后永遠不要在雷電環境下無謂地活動。二、大自然的一切力量，只有你真正面對，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所以永遠不再說“絕對安全”之類的話，不敢輕視大海、高山。也因為這一點，就在幾個月以后，我從海里拉回了一位有點驚嚇脫力的同事。就是那次雷擊教育了我。三、在陌生的環境下，夜晚出門必須特別小心，尤其是：絕對不要抄自己白天沒走過的近道、小道。寧可繞一點，一定走大路！

每個人的知識是有限的，面對很多考驗，從別人或者書本上得來的知識未必真的管用。有些事，真的就是個經驗，但經驗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每個人都是自然界的學生。

（作者為中山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