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散盡為何來

劉萍

摘 要：本文探討李白全部詩歌中三百來次“金”字意象的運用，特別是通過對其含有“黃金”“千金”等獨特意象以表達金錢意義的詩句進行分析，概括性地提出李白詩歌中金錢的六個去處和三種對金錢的看法，反映了唐朝社會繁榮昌盛、豪華富贍的空前境況，也表達了李白傲睨權要、蔑視富貴、宣泄悲憤、抗爭命運的奮斗精神，體現出偉大詩人李白浪漫主義的樂觀豁達、狂放豪邁的金錢觀與人生觀。李白在魏晉風度、游俠思想的影響下，“輕財好施”、“存交重義”，在人事無常外界險惡的環境之中，奮不顧身至死不渝追求人生理想，對金錢的那種超然物外的人生態度，目空一切的樂觀豁達，彰顯了浪漫主義的非凡氣質和崇高氣概。

關鍵詞：金錢意象 金錢行為 魏晉風度 游俠思想 金錢價值觀

中圖分類號：I22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7）03-60-67

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在他的《上安州裴長史書》1中寫道：“曩昔東游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萬。有落魄公子，悉皆濟之。此則白之輕財好施也?！崩畎住拜p財好施”、“存交重義”，漫游不到一年就散金三十余萬，這些千百“金子”又都是散放到哪些地方去了呢？從現存的李白全部詩歌中去考查，“金”字出現了293次，“銀”出現了35次，不僅使得他的詩歌色彩明麗，富有豪華富贍的盛唐氣象，而且從這些含有金錢意象的具體詩句中，我們還可以得出李白的六種金錢行為與三種金錢價值觀。

一、李白詩歌的金錢意象

據《全唐詩·李白卷》2統計，在李白的詩歌中與“金”字組合的詞組，除“金陵”被作為地名用了10次外，大致有以下幾類：

用“金”字做修飾，充滿繁富氣息，使得色彩富麗堂皇、光澤鮮亮，映射出李白這顆明星的璀璨閃耀，反映出了“盛唐氣象”之下李白的審美價值尺度以及人生態度。從上表又不難看出，他的詩歌中頻繁使用 “黃金”、“千金”、“錢”等獨特的金錢意象，鮮明地表達了他對金錢富貴的態度，體現了偉大詩人李白浪漫主義的樂觀豁達、狂放豪邁的金錢觀與人生觀。

二、李白詩歌的金錢行為

然而，李白一生，千金散盡又為何而來呢？下面通過對李白含有金錢意象的詩句進行考查，概述他金錢主要的六個去處：

（一）換小妾，買歌笑。開元二十二年（734）李白游襄陽作了一首《襄陽歌》，表現了他對功名富貴的蔑視，也流露了他人生無常、及時行樂的個人情緒。但是，其中的一句“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則是更為突出地表現了李白作為一個浪漫主義詩人的不羈性格?！膀E馬換小妾”的典故，出自唐代李冗《獨異記》1，本說的是后魏曹彰以美妾換駿馬的故事，即曹操子曹彰，性格倜儻，見人駿馬而愛之，馬主惜之，彰稱我有美妾可換馬，惟君所選。于是，馬主指一家伎，彰慨然換之。但后來又多反過來用，即“駿馬換小妾”，詠嘆人物風流倜儻。李白作為浪漫主義的詩人，也正是這樣一個倜儻風流、不受拘束的人物。

此外，“一笑千黃金”在李白的詩中也可謂比比皆是，如“一笑雙白璧，再歌千黃金”（《古風》其五十五），“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黃金”（《白纻辭三首》之一）等。而“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詳細敘述了自己和譙郡元參軍歷次聚散的經過情況。其中“買歌笑”，指尋歡作樂。中國古代歷來就有“千金買笑”、“千金一笑”的說法，說的就是花費千金，買得一笑，即所謂不惜代價，博取美人歡心。然而，“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古風》其十四）又是批判和揭露統治階級腐朽墮落、輕視人才的。李白不惜“千金”、“駿馬”，換小妾，買歌笑，奢華風流之外，也不無對統治階級的反抗，可敬可嘆。

（二）換酒買醉，豪飲澆愁。自從莊子說“醉者神全”1之后，酒不僅被用來澆愁以逃避現實，而且也成了歷代不得志才士的精神寄托與創作靈感的催化劑。文人志士中好酒之人，魏晉六朝有阮籍、嵇康、劉玲、陶潛等數十人；隋末唐初有“五斗先生”王績，其《五斗先生傳》2有云：“（五斗）先生絕思慮，寡言語，不知天下有仁義厚薄也。忽焉而去，倏然而來；其動也天，其靜也地：故萬物不能縈心焉。”這段話說出了中國酒文化的重要內涵之一，即不受拘束，動靜符合天地法則，難得糊涂，隨心而已。

李白則是王績之后又一個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的詩人，他的飲酒名篇《月下獨酌·其一》不光是寫獨自飲酒的寂寞與空虛，更是月下獨酌的怡然自得。他在其二中又寫到：“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背鰜硖煜聬酆帽形锏娜藗兊男穆暎痔貏e是“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更是深受好酒者喜愛的名句。只要喝下三杯酒，就能使人通往人生美好的大道；若是喝下一斗酒，便足以使人與大自然合二為一。果然是好酒詩仙，深得其中真味，杯酒中自有真理，喝酒可以使人領悟人生的大道理，更可使人提升到超然忘我的境界。

魯迅先生在《魏晉風度及文學與藥及酒之關系》的演講中指出吃藥服食與飲酒兩件事，又把他擬寫的六朝文學的一章定名為“酒、藥、女、佛”，這是很啟發人的。由此，李白的“換小妾，買歌笑”，“換酒買醉，豪飲澆愁”，以及求仙訪道、煉丹采藥等等都找到了依據。

自從杜甫作《飲中八仙歌》“李白一斗詩百篇”開始，李白便素有“斗酒詩百篇”的說法，是個名副其實的酒徒，追求著醉鄉的真與美，時常說著“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擬古十二首》其三），“蟹鰲即金液，糟丘是蓬萊”（《月下獨酌·四首》其四）之類的快人快語。

開元十九年，李白首次入長安求功業未成，浮舟黃河抵梁園平臺間，作下了《梁園吟》，“沉吟此事淚滿衣，黃金買醉未能歸”，這首詩抒發了眷念京城而又欲歸不得的愁思，表現了對權貴的蔑視，但也流露出隨遇而安的個人情緒。詩中他還寫到：“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月下獨酌其四》中也有“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的說法，《將進酒》中也寫到了“會須一飲三百杯”，可見李白的豪飲到了相當的程度。endprint